何维走入姆鲁神山那巨大的洞口，身后尼亚人虔诚的祈祷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绝。
世界，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仿佛从一个喧嚣的、充满了生命与阳光的世界。
一步踏入了由黑暗、冰冷和永恒沉默所主宰的地底洞穴。
一股阴冷的潮湿空气，夹杂着蝙蝠粪便的气味，扑面而来。
让所有人的皮肤都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洞外的热带雨林酷热难当，洞内却仿佛瞬间进入了寒秋。
巨大的温差，是这地下世界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何维没有回头。
他身后的李虎、吕宋和陈岩，几乎在同一时间，从背囊中取出了他们的防风油灯。
燧石碰撞的清脆声响，在空旷死寂的洞穴里回荡。
几点火星在黑暗中迸射，精准地落入浸满兽油的灯芯上。
“呼——”
三簇明亮的火焰升腾而起，驱散了黑暗。
骨那一直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在感受到这片光芒的温暖后，稍稍平复了一些。
“我的天……”
陈岩望着油灯光芒所照亮的景象，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叹。
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洞厅入口。
何维知道，这里就是婆罗洲闻名于世的“鹿洞”，地球上最大的洞穴通道之一。
洞顶高耸入云，油灯只能照亮下方犬牙交错的钟乳石。
无数粗壮的石笋从地面拔地而起，如同神话中守护地狱的巨人士兵。
经过亿万年流水的冲刷和溶蚀，洞壁上形成了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形状。
在跳动的火光下，投射出狰狞而又扭曲的影子，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的深处，默默地窥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这就是姆鲁神山的内部，”吕宋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被地下奇观震撼后的敬畏，“我们简直就像闯进了巨人肠子里的几只蚂蚁。”
“都打起精神！”李虎低声喝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检查装备，注意脚下！”
何维举着油灯走在最前面。
他的目光锐利，扫过周围的每一处岩石，每一片阴影。
这里的环境，让他想起了在现代看过的那些洞穴探险纪录片。
但亲身站在这样巨大阴冷的洞穴，那种扑面而来的、来自地球蛮荒时代的宏伟与压迫感，是任何影像都无法比拟的。
骨作为向导，紧跟着何维。
他手中没有油灯，只是紧紧地握着那柄何维借给他的青铜匕首。
青铜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是他抵抗这里恐怖回忆的勇气来源。
他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犬，耸动着鼻翼，分辨着空气中那些极其细微的气味。
辨认许久，他然后伸出枯瘦的手臂，指向了洞厅左侧一条不起眼的岔路。
“走这边。”何维下令。
队伍立刻变换阵型，何维和骨走在最前，李虎居中。
陈岩和吕宋负责殿后，警惕着来自后方的威胁。
五个人，四道光，组成了一个探索小队，悄无声息地踏进那条更加狭窄和幽深的洞穴通道。
通道的两壁开始收窄，地面也变得湿滑难行，到处是坑洼和碎石。
空气中的蝙蝠粪便气味越来越浓重，头顶上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成百上千只食虫蝙蝠被他们的气息所惊动。
忽然，走在最前方的何维猛地停下脚步。
他举起了握拳的左手。
这是“停止前进，原地警戒”的信号。
队伍停止了前进。
“怎么了，大人？”李虎压低声音问。
“不对劲。”何维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将油灯举高，光芒照亮了前方几十米外的一个巨大洞厅的入口，“太安静了。”
刚才还此起彼伏的蝙蝠叫声，在靠近这个洞厅后，竟诡异地消失了。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线，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前方那个巨大洞厅就像一个沉默的、巨大的旋涡，正等待着吞噬一切靠近的生物。
骨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他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不是巨蛇的腥臭，而是一种更加尖锐的、如同麝香混合着血腥的野性气息。
“准备战斗。”何维做出了判断。
李虎三人立刻端起了手弩，弩箭上弦，箭头对准了洞厅入口的黑暗。
何维缓缓向前，当他将油灯的光芒投射进那个巨大洞厅的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洞厅的穹顶上，如同挂着一串串巨大的、黑色的葡萄，倒吊着数以千计的蝙蝠。
它们不是之前见过的那种体型小巧的食虫蝙蝠！
这些蝙蝠的体型异常巨大，即使收拢着翅膀，也堪比一只成年的猎鹰。
它们有着类似狐狸的口鼻部，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粉红色，两只耳朵巨大而又尖锐。
何维仔细回忆，这些应该是某种史前巨型的食肉蝙蝠，类似现代的狐蝠。
在一万年前这个孤立的洞穴环境中，它们显然演化成了占据这片黑暗食物链顶端的王者。
“夜之魔……”骨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尼亚人传说中的词汇。
似乎是被何维等人的光芒和活人气息所刺激，离洞口最近的一只巨型蝙蝠，突然张开了它的翅翼。
“唰——！”
那是一对由皮革和筋腱构成的、巨大的黑色翅膀，完全展开后，翼展赫然超过了一米五。
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那声音如同金属刮过岩石，让人的耳膜阵阵刺痛。
“咻——！”
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洞顶俯冲而下，目标直指走在最前方的何维。
何维看到了它张开的口中那细密而又锋利的牙齿，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腥风。
就在巨型蝙蝠即将扑到面门的瞬间，何维的身体向左侧猛地一闪，整个人的重心瞬间降低。
巨型蝙蝠那足以撕裂皮肉的利爪，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何维的右手拔出青铜匕首，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弧线。
“嗤啦——！”
一声仿佛布料被撕开的声音响起。
那只巨型蝙蝠俯冲而过的庞大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颤。
它的右侧翼膜，从与身体连接的根部，直到翼尖，被何维手中的青铜匕首，干净利落地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失去了平衡的巨型蝙蝠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翻滚着、扑腾着摔落在几米外的岩石上，再也无法飞起，只能拖着残破的翅膀在地上挣扎。
这一击，如同捅了马蜂窝！
“叽叽叽——！！！”
整个洞厅的穹顶突然间苏醒过来。
数百只巨型蝙蝠被血腥味所激惹，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洞顶倾泻而下。
化作数百道黑色的利箭，朝着五人小队发起了集群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