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确凿方位,道一与王虎再无迟疑,遁光骤疾,撕开重重风雪,直指西北。三千里距离,于凡人而言是遥不可及的绝域,于二人不过片刻之功。
越往那方向去,周遭寒气愈发酷烈精纯,风中甚至开始夹杂着细碎的、如同哀嚎般的奇异声响,扰人心神。冰原地势也开始缓缓抬升,隐约可见远方天地尽头,一座孤峰刺破灰蒙的天幕,其形如剑,通体幽蓝,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冰冷与死寂。
那便是北寒殿所在之冰峰!
然而,就在二人即将逼近那冰峰可视范围之际,道一却猛地按下遁光,落在一处巨大的冰蚀裂隙边缘。下方幽暗深邃,寒风倒灌。
“兄弟,怎么停了?眼看就到了!”王虎急道,望向那已然在望的冰峰,战意沸腾。
道一目光微凝,望向冰峰方向:“前方有极强的阵法波动,笼罩范围极广,若强行闯入,必会立刻惊动殿内高手。救人之前,需谋定后动。”
他话音未落,侧后方远处,那艘被他们惊走的幽蓝冰舟,竟去而复返,而且速度极快,似乎拼尽了全力催动,舟身符文狂闪,朝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舟首站着的,依旧是那三名巡逻修士,只是那为首的化神七重执事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冰舟并未发动攻击,而是在距离二人百丈外猛地停下。那执事不等冰舟停稳,便带着两名手下飞身而下,竟噗通一声,在冰面上朝着道一二人直接跪倒!
“前辈!前辈留步!晚辈有下情禀告!恳请前辈饶我等性命!”那执事声音发颤,以头触地,竟是不顾丝毫颜面地求饶起来。他身后两名年轻修士更是吓得体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道一与王虎皆是一怔。王虎皱眉喝道:“你这厮,又回来作甚?还想讨打不成?”
那执事猛地抬头,脸上已无半分先前的倨傲,只剩下绝望般的哀求:“不敢!晚辈万万不敢!只是…只是晚辈方才已用秘法将前辈讯息传回殿中…此刻殿内定然已知晓前辈来临…晚辈…晚辈奉命巡逻,却纵放强敌,更是泄露殿中机密…若是就此逃回,必受抽魂炼魄之极刑!求前辈开恩,允晚辈…允晚辈戴罪立功,或能换得一线生机!”
他语速极快,显是恐惧到了极点。北寒殿规之严酷,可见一斑。
道一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他:“哦?你待如何戴罪立功?”
那执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晚辈…晚辈虽不知冰狱内具体情况,但…但曾听一位交好的内殿执事醉酒后提及,数月前擒回那女修时,她道基似有受损,却身怀一种奇异寒魄,对殿中某处禁地或有大用,故而并未立刻处死,而是囚于冰狱深处,以玄寒气滋养…亦或是…淬炼…”
道基受损!玄寒气滋养淬炼!
道一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寒,脚下的万载坚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数道裂纹。
王虎更是双目瞬间赤红,低吼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那执事被王虎的杀气吓得一哆嗦,连忙磕头:“晚辈不知具体!只知…只知那女修还活着!但冰狱环境酷烈,玄寒气入体,痛苦非常,且…且时日一长,恐伤及本源神魂!前辈若要救人,宜早不宜迟啊!”
道一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与焦灼,寒声问道:“冰狱在何处?守卫如何?殿内此刻有多少高手坐镇?”
执事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冰狱就在主殿之下的冰髓深处,入口有重兵把守,更有三重上古禁制,非持长老令牌或殿主谕令不得入内!殿内平日至少有两位合体期长老轮值坐镇,殿主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如今惊扰了前辈,恐怕…恐怕留守力量只会更强!”
合体期长老!至少两位!殿主修为更深!
王虎闻言,非但无惧,反而狞笑起来:“好!正好让俺打个痛快!”
道一却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你可知那‘哭魂涧’在何处?与冰狱是何关系?”
执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道一会问这个,迟疑道:“哭魂涧…乃是殿中禁地,据说连通着极寒冰髓之源,具体所在晚辈亦不知,只知似乎…似乎就在冰狱更下方…寻常弟子绝不敢靠近,那里…那里时常传出可怕声响,如同万鬼哀哭…”
道一心中念头急转,将所得信息飞速整合。清瑶未死,但处境极其危险!北寒殿实力雄厚,硬闯绝非上策。
他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三人,忽然道:“你三人起来。”
那执事茫然抬头,不知何意。
道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我们去找那与你交好的内殿执事。然后,你们便可自行离去,是逃是藏,皆由你们。”
那执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与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原本只求能暂时活命,没想到竟真有生机!
“多…多谢前辈!多谢前辈不杀之恩!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他连连磕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晚辈那好友今日应在西南侧殿轮值,那里禁制稍弱,或许…”
“带路。”道一打断他。
“是!是!”那执事连忙应声,与两名手下战战兢兢地在前引路,绕过正面的强大阵法笼罩范围,朝着冰峰侧翼一处相对偏僻的方向飞去。
王虎传音给道一:“兄弟,信得过这几个软骨头?”
道一目光幽深地看着前方那三道惊惶的背影:“蝼蚁尚且贪生。他们比我们更怕北寒殿的酷刑。此刻,我们是他唯一的生路。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冰寒刺骨:“若有不轨,杀了便是。”
遁光掠过,离那巍峨冰峰越来越近。其上的殿宇轮廓愈发清晰,冰雕玉砌,宏伟却冰冷,如同巨兽蛰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救人之途,方才开始。真正的龙潭虎穴,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