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风徐,云海舒卷。道一于地脉道宗后山禁地静坐,忽感心神微动,并非外扰,而是源自道躯深处、元神本源的一种莫名悸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见精光,反似幽潭,映照着周天流转的微妙气机。
无需内视,他便清晰地感知到,自身修为已在不知不觉间,臻至此界所能容纳的极致——炼虚境九重圆满。
法力浩瀚如星海,沉凝似大地,元神晶莹剔透,与天地法则的交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亲密程度,仿佛意念微动,便可引动四方风云。
然而,一种无形的束缚感也随之而来。
仿佛此方天地,已化作一个精致的囚笼,虽广袤,却再无足以让他这条巨龙肆意翻腾、继续成长的空间。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法力运转,都能感受到来自整个世界法则的隐隐排斥与压制。
他知道,这是此界天地法则对过于强大个体的一种自然反应,亦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自冥冥中降临。
并非声音,亦非景象,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流,直接烙印于他的道心深处——关于劫数,关于飞升,关于界外。
飞升天劫!
此界古籍中语焉不详、近乎传说的境界,此刻于他而言,已是清晰可见的未来。
渡过,便可挣脱此界束缚,肉身元神经受洗礼蜕变,拥有踏入无尽虚空、探索其他界面的资格;
失败,则根据古籍零星记载与那冥冥感应,轻则道基损毁,重则身死道消,甚至可能真灵溃散。
风险巨大,然机遇同样无穷。袖中的界标石似乎也微微发烫,与那冥冥中的感召相互呼应,指向星空深处那些模糊而充满吸引力的坐标。
道一起身,步出静室,立于崖边,俯瞰云海之下生机勃勃的大地。
守界盟秩序井然,地脉道宗弟子修行刻苦,凡俗世间安居乐业。天下大同之景,已成现实。
他目光扫过远处练功场上,正吼叫着督促弟子、周身气血如龙的王虎;
掠过丹房外,正细心指导弟子辨药、气质越发沉静的秦越长老;掠过山下那万千灯火,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责任已了,牵挂犹存。
但道途之上,岂能固步自封?前方已无路,唯有向上,向外,去那星辰大海,方是修行者应有的气魄。
他心中已有决断。
数日后,道一将王虎、凌清瑶及守界盟、地脉道宗核心长老尽数召至议事大殿。
众人见他神色平静,却气息渊深如海,威仪日重,皆肃然静立。
道一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感天道召唤,飞升天劫将至。”
一语既出,满殿皆惊!众人虽知盟主修为通天,早已是此界第一人,但“飞升”二字太过震撼,只存于古老传说之中,此刻听闻,无不心神剧震。
王虎猛地踏前一步,虎目圆睁:“道一兄弟!你要走?飞升……俺听说那雷劫吓人得紧!能不能……”
道一抬手止住他话语,微微摇头:“此乃必然之事。此界于我,已如浅滩,难容蛟龙。强留无益,反受其咎。”
他看向众人,继续道:“我离去后,守界盟与地脉道宗,便托付于诸位了。天下方定,道统初兴,仍需诸位同心协力,持守正道,护佑苍生。”
凌清瑶轻叹一声,眸光复杂,却知此事无法挽回,盈盈一礼:“盟主放心,清瑶必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众长老亦纷纷躬身应诺,神色郑重。
道一点点头,最后目光落在王虎身上:“虎子,体修之路漫长,莫要懈怠。守护好这家业,教导好弟子。”
王虎眼眶微红,重重一拳捶在自己胸膛,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瓮声道:“俺晓得!道一兄弟你……你定要成功!若在那天上混得好了,记得捎个信回来!俺……俺等你请俺喝酒!”他话语粗豪,却难掩不舍与担忧。
道一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好。”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出大殿,身形已出现在陨星山最高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