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山总部,临时辟出的静室病房内。
药香与淡淡的血腥气混合,挥之不去。云曦静静躺在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一年多前星命燃灯带来的道基之损,让她如同风中残烛,始终游走在彻底消散的边缘。
即便有百花谷灵药和阿秀的生机之力吊命,那核心处虚幻欲散的星魂,也从未停止过缓慢的溃散。
她一直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之中,感知不到外界时光流逝,唯有那一点源自星辰本源的真灵,如同孤悬于永恒夜空的微尘,默默等待着最终的寂灭。
然而,就在方才——
当地脉总枢内道一的神魂濒临崩溃,那极致痛苦与绝望的波动透过虚空隐隐传来时;
当王虎苏醒那霸道炽热的气血如同旭日般照亮山峦时;
当整个界面无数生灵的祈愿、挣扎、牺牲化作无形洪流涌动时——
云曦那沉寂了太久、几乎与死亡无异的真灵,猛地悸动了一下!
仿佛一颗即将湮灭的星辰,在彻底黯淡前,感受到了另一颗牵引它亿万年的主星发出的、最后的悲鸣与召唤!
“……道……一……”
一个微弱到极致的意念,如同破碎的星光,自那深沉的死寂中挣扎着浮起。
她感知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曾与她并肩作战、那个承载着她和无数人最后希望的身影,正在飞速滑向永恒的黑暗!他的气息正在消散,他的光芒即将熄灭!
不……不能……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超越生死界限的急切与决绝,如同星核爆燃般,猛地在她那残破的躯壳内炸开!
她那原本微弱的气息,骤然间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如游丝将断,时而又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令人心悸的璀璨星辉!
守护在旁的百花谷女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动,连忙上前查看,却见云曦依旧双目紧闭,但眼角却有无声的清泪滑落,融入鬓角。
“云曦师叔?”女修轻声呼唤,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云曦毫无反应,但她的身体却开始微微发光,那是一种纯净、清冷、却带着殉道般决绝意味的星辉。
病房内,无数细碎的、如同微尘般的光点自虚空中浮现,缓缓向她汇聚——那是她溃散在天地间、尚未彻底湮灭的残存星魂碎片,正在被她以最后的本能强行召回!
“不好!”女修脸色大变,转身就要冲出病房去求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云曦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最终,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眸中,不再是往日的清亮如星,也不是重伤后的灰暗无神,而是一种燃烧般的、近乎透明的炽白!那是一种燃尽一切、包括最后一点真灵所带来的极致光芒!
她看到了病房的顶棚,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那地脉总枢的方向,落在了那个正在黑暗中孤独坠落的身影之上。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那决绝的意念,如同最后的星语,清晰地回荡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以我残星……换你……黎明……”
下一刻,她体内那一点虚幻到极致的星魂,以及刚刚强行召回的所有残存星辉,轰然燃烧!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只有一片无比纯粹、无比浩大、蕴含着云曦最后生命与道基全部力量的璀璨星辉,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银河,自她娇躯之内奔腾而出,瞬间冲破了病房的阻隔,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化作一道横贯长空的纯净光桥,精准无比地、温柔却又决绝地,投入了地脉总枢的光柱之中,融入了道一那即将彻底碎裂的神魂之内!
星辉献祭,燃尽残魂!
病房内,云曦身上所有的光芒瞬间消散殆尽。她那刚刚睁开的眼眸缓缓闭上,最后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嘴角却仿佛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极其微弱的弧度。
她的气息,如同燃尽的灯盏,彻底消失。
身体依旧温热,却再无一丝生机波动,仿佛一尊沉睡的玉雕,唯有那苍白的容颜,定格了最后那刹那的决绝与温柔。
而那一道跨越空间投入地脉总枢的星辉,却如同最甘冽的清泉,最纯净的光,涌入了道一那干涸欲裂、被邪恶意念充斥的神魂之中!
“嗯……?”
正拼死护持道一的慧觉大师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诧与……一丝悲悯。
“这是……星魂本源献祭……阿弥陀佛……”
阿秀也感受到了那股清冷而纯净、却带着悲壮意味的强大力量涌入,她茫然抬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泪水瞬间再次决堤:“云曦姐姐……不……”
纯净的星辉之力,与青帝生机、佛门禅光截然不同。它并非滋养,也非镇压,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又如同最温柔的月光,精准地抚过道一神魂之上那无数狰狞的裂痕!
那纠缠在裂痕之中的、邪眼本源的恶念,在这纯净的星辉之下,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细微的、惊恐的尖啸,被强行逼退、净化、驱散!
而道一那原本因过度消耗而濒临枯竭的神魂本源,在这股同源而又无私的星魂之力补充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溃散,甚至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修复、壮大!
云曦以自身最后的存在为代价,化作最纯净的星辉,不仅暂时驱散了道一神魂中的邪恶意念,更弥补了他近乎枯竭的本源损耗!
地脉总枢内,道一那原本剧烈抽搐、气息飞速跌落的身躯,猛地一震!
七窍中流出的污黑血雾骤然停止。
他那空洞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纯净的星芒,骤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