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洞窟内,腐臭与压抑依旧。 道一蜷缩在角落,外表看去,与往日那般“半死不活”并无二致,甚至因白日里的“惊吓”和“伤势”,脸色更显苍白几分,呼吸微弱,时而发出几声痛苦的呓语,引得同窟杂役偶尔投来混杂着怜悯与厌弃的一瞥。
无人知晓,在这副奄奄一息的皮囊之下,一股远比以往更加磅礴的力量正在缓缓流淌、巩固。
炼气五层中期的修为已然彻底稳固,两道伪基沉凝旋转,灵力奔涌间,隐带风雷之声,却又被守拙戒指与《敛息诀》完美束缚于体内,不露分毫。
白日里那场自导自演的“矿难”,成效显着。孙胖子果然被吓住,再未提及北面渗漏点之事,甚至这几日都鲜少来此巡查,仿佛生怕沾染晦气。这给了道一难得的清静与宝贵的休整时间。
然而,道一心中并无丝毫放松。那矿道深处的鬼面地穴蛛,那下方空阔空间的躁动灵波,还有戒指中关于“阵眼被污”的残缺信息,都如同阴影般笼罩在他心头。此地绝非久安之所,孙胖子的忽视也只是暂时的。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并找到更多资源。尤其是……能快速提升修为、弥补伪灵根缺陷的宝物!
他的思绪,落在了戒指那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中,曾数次模糊提及的——“地火沉淀之物”。
据那些碎片所示,青岚宗丹霞峰下,有一处巨大的“废丹洞”,乃是宗门千百年来倾倒炼废丹药、药渣之地。
因地火余脉经过,常年炙烤,某些毒性剧烈、药性冲突的废丹渣滓在特定条件下,会缓慢沉淀凝结,形成一种极其罕见、蕴含狂暴火土双系灵力的结晶——地脉晶髓。
此物对寻常修士而言,如同砒霜,因其蕴含的灵力狂暴驳杂,且带有丹毒火煞,极难吸收利用。
但对他而言,拥有青石烙印这净化提纯的逆天之物,这地脉晶髓,无疑是淬炼灵力、冲击瓶颈的大补之物!
只是,废丹洞乃丹霞峰重地,虽有“废”名,却并非无人看管。其内不仅有宗门布下的防护禁制,更有低阶护院灵犬巡视,甚至有执事长老不定期巡查,以防有人盗取废丹。虽为废丹,但流入外界也可能被另作他用。
风险极大。
但道一眼中却燃起灼热的光芒。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是夜,待洞窟内鼾声四起,道一悄然睁开双眼。
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耐心等待着。直至月上中天,外界万籁俱寂,连谷中毒瘴都似乎沉寂了几分时,他才如同幽灵般滑出洞窟。
守拙戒指微光流转,将他周身气息完美敛入环境之中。《敛息诀》运转到极致,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贴着谷地边缘的阴影,向着丹霞峰的方向疾行。
药渣谷位于青岚宗外门边缘,与丹霞峰之间隔着大片荒废的山林和几条偏僻小径。道一对这些路径早已在平日劳作间隙暗中记熟,此刻行进起来,轻车熟路,速度快得惊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座更加庞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焦糊药味和火煞之气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口有石碑,刻着“丹废”二字,更有明显的禁制光幕闪烁。
此处,便是废丹洞所在。
道一伏在一块巨岩之后,仔细观察。谷口禁制并不算特别强大,主要是警示和阻挡作用,毕竟没人会认为有人蠢到来这里偷垃圾。但强行破除,必然触发警报。
他沉吟片刻,绕到山谷侧翼一处陡峭的崖壁下。此地禁制相对薄弱,且少有巡视。
他伸出手掌,轻轻按在覆盖着禁制光幕的岩壁上。体内土行灵力缓缓涌出,并非硬撼,而是通过守拙戒指的微妙增幅,模拟出与岩壁、与大地完全一致的灵力波动。
同时,他操控灵力,极其精细地渗透、安抚着禁制光幕的能量节点。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掌控力与耐心,如同用最细的丝线穿过针眼。
足足一炷香时间过去,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终于,眼前的光幕微微一颤,荡漾开一圈水波般的涟漪,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道一毫不迟疑,身形一闪便钻了进去,缝隙在他身后迅速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入谷内,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其中混合着成千上万种丹药炼废后的怪异气味,呛人欲呕。放眼望去,山谷内部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巨大,地面呈暗红色,如同被烈火反复灼烧过,到处堆积着小山般的、色彩斑斓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丹渣滓。
许多地方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各色烟气,地面温度极高。
道一不敢怠慢,立刻循着守拙戒指中那丝微弱的指引,同时感应着空气中火土灵力最浓郁、最沉淀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山谷深处摸去。
没走多远,忽然旁边一堆冒着青烟的废渣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噜”声,两道幽绿的光芒亮起!
一头壮硕如小牛犊、皮毛赤红、獠牙外翻的獒犬猛地窜出,拦在道一身前!它龇着牙,口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显然常年生活于此,已带上了不弱的火毒。
一阶上品护院灵犬!嗅觉、感知都极为敏锐!
道一心中一惊,瞬间静止不动,守拙戒指光芒微闪,气息彻底与脚下灼热大地融为一体,甚至模拟出几分废丹渣滓的火毒之气。
那赤獒疑惑地歪了歪头,鼻翼剧烈抽动,绕着道一所在的位置转了两圈,幽绿的眼睛里露出拟人化的困惑。它明明感觉到一丝异样,为何眼前空无一物,只有熟悉的废渣和火毒?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咳嗽声。
“咳咳…这鬼地方,每次来都折寿几年……”一个苍老的声音抱怨着。
“刘长老您多担待,例行巡查罢了,转一圈就好。”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附和道。
巡察长老!
道一心头一紧,更是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那赤獒也被脚步声吸引,低吠了一声,摇着尾巴向声音来处跑去。
“咦?这火獒怎的跑这边来了?莫非有什么东西?”那刘长老似乎有些警惕。
道一暗叫不好,神识高度集中,已做好了最坏打算。
幸好,那年轻执事笑道:“长老多虑了。这畜生定是又闻到什么残留的药气,或是被地火扰了心神。这废丹洞除了咱们,鬼都不愿意来。”
刘长老似乎也觉得有理,嘀咕了几句,脚步声渐渐远去。
道一暗暗松了口气,待那巡查长老和赤獒走远,才继续向深处潜行。
越往深处,废丹堆积越久,颜色越发深沉暗红,甚至有些地方凝结出了暗红色的晶体。空气中的火煞之力也越发狂暴,灼烧着经脉,若非他有青石烙印暗中吸收化解,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最后,在一处最为偏僻、废丹堆积如山、地面温度高得惊人的角落,他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片不大的凹陷之地,中央处,地面不再是废渣,而是一种宛如暗红琉璃般的质地,晶莹剔透,却又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狂暴能量。
在这片琉璃质地中央,零星镶嵌着几颗指甲盖大小、呈暗金琥珀色的胶状凝结物,缓缓流动,散发着诱人却又危险的磅礴灵压!
地脉晶髓!果然是此物!
道一心中狂喜,却不敢大意。他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地火余脉最为活跃,那琉璃般的地面之下,恐怕蕴含着恐怖的高温。
他仔细观察四周,确认再无巡逻和灵犬,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他不敢用手直接触碰,而是取出一把缺口的匕首,将土行灵力覆盖其上,缓缓靠近一颗地脉晶髓。
就在匕尖即将触及晶髓的刹那—— 嗡! 那暗金琥珀色的晶髓猛地一颤,一股灼热狂暴的灵力冲击骤然爆发,狠狠撞在匕首上!
咔嚓! 匕首如何能承受这等冲击,寸寸断裂,瞬成飞灰!
道一也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心中骇然。此物竟如此霸道,还自带防护?
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他眼中厉色一闪,左手猛地探出,青石烙印骤然亮起,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笼罩向那颗地脉晶髓!
“给我过来!”
烙印与晶髓接触的瞬间,道一浑身剧震,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狂暴至极、混杂着火毒煞气的能量疯狂涌入体内,灼烧着他的经脉!
青石烙印疯狂运转,青光与那暗金琥珀色的能量激烈对抗、吞噬、转化!道一咬紧牙关,全力运转《厚土经》引导那被转化后依旧磅礴的精纯灵络!
数息之后,那颗地脉晶髓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化为齑粉。而道一的掌心,多了三滴米粒大小、色泽温润深沉、散发着精纯厚重气息的暗黄色液滴——这便是被提纯后的地脉晶髓精华!
成了!
道一不敢贪多,迅速取出一个得黑市自劫修的小玉瓶,将三滴精华收入其中。随即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就在他离开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片琉璃地面忽然微微震动,一道道细微的裂痕蔓延开来,似乎下方的地火被短暂惊动。
道一凭借着来时路线和超强的记忆,以最快速度原路返回,再次用老办法悄无声息地穿过谷口禁制,融入外界黑暗之中。
当他回到药渣谷杂役洞窟,重新蜷缩回那个角落时,天边已微微泛白。
他怀揣着那三滴沉甸甸的地脉晶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惊人能量,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弧度。
冒险,值得。
有了此物,冲击炼气六层,指日可待!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废丹洞深处,那片琉璃之地旁,一个身影悄然浮现,正是那之前离去的刘长老。
他蹲下身,看着地面上新出现的裂痕和那颗消失的地脉晶髓留下的浅坑,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凝重。
“奇怪…地火明明很平稳…难道是自行消散了?还是……”他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紧皱起。
“有一股很淡的…很纯粹的土灵之气?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