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山石有棱初入世，静水无波暗渡人（为书友爱吃蒜容虾的白胖子加更）
听到汪细卫终于想起设备这茬，常静婉不禁莞尔。
她优雅地起身，拿起桌上的暖水瓶，走到汪细卫身边，为他那已经见底的雕花玻璃杯重新续上热水，雾气袅袅升起。
她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汪道友，关于机械设备，我建议您只采购当前最必需、最能解决核心问题的。”
她坐回原位，纤细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
“眼下人工成本依然低廉，切勿追求一步到位、全部机械化。那些大型设备效率虽高，但您考虑过后续问题吗？”
“设备买回去了，您去哪里寻找能熟练操作它们的司机和技术员？这可不是会开拖拉机就能上手的。”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醒了沉浸在“钢铁巨兽”幻想中的汪细卫。
他猛地一拍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恍然大悟：“对啊！光想着买了，特么的挖掘机、推土机就算白送给我，拉回去也是几坨废铁！根本没人会开啊！”
思路一旦打开，顿时豁然开朗。
他发现自己之前完全钻了牛角尖，只盯着价格和效率，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人”的问题。
这么一想，那些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大家伙，暂时还真就成了累赘。
“多谢常掌柜提醒！”汪细卫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感觉肩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
“那我就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了。就弄台碎石机，既能打沙子也能碎石，再配一台切割石条的切割机，外加一台大功率的柴油发电机。这三样加起来，我估摸着百来万应该能拿下了吧？”
他盘算着，觉得这个方案现实多了，甚至觉得自己就能搞定，便下意识地想起身告辞。
常静婉看着他这副“问题解决就想跑”的直率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她开口叫住了他：“汪道友这是已经有决断了？不妨具体说说看。”
汪细卫刚抬起的屁股又老老实实地坐回了硬木椅子上，将自己的精简方案复述了一遍。
“就是碎石机、切割机，再加个柴油发电机。您说得对，那些需要专门人操作的大家伙，暂时就不碰了。”
听着他嘴里轻飘飘地说出“百多万”这个数字，常静婉心中暗笑，看来这位汪道友是真不知道自己兜里揣着巨款呢。
她此时尚不知玄云道长已给了汪细卫四百万。
她面上不动声色，从容说道：“您说的这三样，规格型号我帮您敲定，质量也帮您把关。”
“采购、联系运输车辆，一并给您安排好，直接送到沙硕地。您就安心在这里歇着，等消息便是。”
汪细卫闻言，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
这位常掌柜……人也太好了吧？！
不但帮忙采购，还负责送货上门？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解决了天大的难题！
他刚才还在心里发愁，就算买了这些铁疙瘩，怎么运回那山旮旯里都是个问题。
感激之余，他想起玄云道长给的存折。
他连忙从贴身的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存折，双手递给常静婉。
语气诚恳的对她说：“常掌柜，不能让您垫钱，这哪能行？您看需要多少，直接从这里面取就行。”
他还是留了个心眼，那枚作为凭证的私章，紧紧攥在手心，没敢一并交出。
老道信任他，但他对这初次打交道的常掌柜，还不敢全然托付。
常静婉接过存折，打开瞥了一眼。
当看到户名“玄云”以及后面那一长串零，赫然是四百万巨款时，她清冷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心中对汪细卫的评价再次拔高：“玄云尊长连财产都交由他掌管，这岂止是教导修炼，分明是当作嫡传弟子乃至继承人在培养了！”
她迅速收敛心神，脸上恢复淡然，将存折合上，轻轻推回到汪细卫面前，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汪道友，这钱您收好。设备的款项，我先从店里的账上垫付。”
“待日后我们山货合作的货款下来，直接从里面扣除便是。这样也省去银行转账的麻烦。”
她此举，既表达了充分的信任，也将商业合作落到了实处。
这番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让汪细卫这个实在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微微发烫，心里暖烘烘的。
只觉得这位常掌柜真是个大好人！
就在这时，室内某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常静婉抬腕看了看手上那块精致的手表，对汪细卫展颜一笑，虽然那笑容依旧带着清冷，但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汪道友，时辰不早，该用晚饭了。我们上去吧。”
经她一提，汪细卫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腹中有些空落。
踏入金丹境后，他对食物的需求似乎减弱了很多，若非到了习惯的饭点或被特意提醒，常常会忘记饥饿。
但真坐到饭桌前，他的饭量可一点也不小。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通过暗门回到了之前那间摆放着玻璃柜台的屋子。
只见屋子中央不知何时已摆好了一张红木圆桌，桌上放着四菜一汤：清炒时蔬、香菇扒菜心、笋干炖豆腐、一道清蒸鱼，还有一个蛋花汤。
饭菜冒着热气，香气扑鼻。那个叫小芸的姑娘正安静地将盛好的两碗米饭放在桌子相对的两侧。
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
小芸布好菜饭，便对着常静婉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汪细卫心里还觉得奇怪：“这姑娘忙前忙后的，怎么不留下一起吃饭？”
但看常静婉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不便多问。
“汪道友，请坐，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常静婉优雅地示意。
汪细卫道了声谢，在客位坐下。
他还是早上在车上吃了点东西，确实是饿了，也不多客气，端起碗便吃。
菜肴烹饪得十分精致，味道清淡爽口，能品尝出食材本身的新鲜原味。
但吃惯了家里猪油旺火炒出来、带着浓郁锅气菜肴的汪细卫，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嗯，味道是不错……就是太清淡了点，没啥油水，还是用猪油炒的菜更香更下饭啊！”
常掌柜见他神色，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夹了一箸笋，放入自己碗中，缓缓道：“汪道友有所不知，我等修行之人，饮食上讲究清淡，是为减少体内浊气累积，利于清心凝神。”
“这凡间的五谷杂粮、油腻荤腥，虽能果腹，却也易生心魔，损耗修为。”
她说话时，眼神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道理，但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汪细卫心中一凛。
他这才明白，这清淡的饭菜并非是常掌柜的口味偏好，而是一种修行方式。
他想起自己抵达金丹境后，虽不常觉饥饿，但若吃起来，依旧是风卷残云，对猪油炒菜的香味念念不忘。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他不禁有些赧然。
“原来如此，是我想得简单了。”
汪细卫憨厚地笑了笑，没办法，咱就是一糙人，不能耽搁自己吃饭啊！端起饭碗便大口吃了起来。
他如今的饭量可不小，金丹期的修为让他对寻常食物的精华吸收效率极高，一旦开动，那股源自身体的本能依旧凶猛。
风卷残云般，桌上的菜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常掌柜并未动多少筷子，她更多是端着茶杯，静静地看他吃。
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映着灯火，竟有了一丝温度。
她看着汪细卫那毫无修饰的吃相，不像是在看一个金丹修士，倒像是在看一头精力旺盛、不谙世事的幼兽。
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与……怜惜。
这等纯粹心性，在修真界已是凤毛麟角，也难怪静娴师妹会另眼相看，交待自己要重视，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顿饭很快吃完，汪细卫吃得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失礼，连忙捂住嘴，脸微微泛红。
常掌柜仿佛没看见，只是优雅地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站起身。
“天色已晚，省城虽大，但此时寻个落脚处也不便。汪道友若不嫌弃，就在我这里歇下吧，楼上备有客房。”
“这……这太麻烦您了！”
汪细卫连忙摆手，他本想吃完饭就找个便宜旅馆凑合一晚，明天一早再想办法去市场溜达。
“无妨，你我既已谈妥合作，便是自己人。况且，设备的事我明日还需安排，你留在这里，有事也方便联系。”
常掌柜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主场气势。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汪细卫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只好感激地应下：“那……那就多谢常掌柜了。”
常掌柜点点头，对门外唤道：“小芸。”
那叫小芸的姑娘应声而入，常掌柜吩咐道：“带汪道友去天字号房歇息，备些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是，掌柜。”小芸恭敬地应道，然后对汪细卫做了个“请”的手势。
汪细卫跟着小芸穿过一条与楼下截然不同的走廊，这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壁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更浓了些。
天字号房在走廊尽头，推开门，一股洁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但窗明几净。
一张硬板床，铺着素色但质地极佳的被褥，床头一个小几，一盏造型古朴的陶瓷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最让汪细卫惊喜的是，房间里居然带有一个独立的盥洗室，里面有浴缸和热水。
“汪道友，您先歇息，有什么需要再吩咐。”小芸说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汪细卫站在房间中央，一时间有些恍惚。
从尘土飞扬的山路，到惊心动魄的飞车，再到这间雅致静谧的客房，一天之内，他仿佛穿越了两个世界。
他走到窗边，推开木窗，省城的夜景如星河般在脚下铺展开来，远处的车流汇成金色的长河，霓虹灯闪烁，将夜空都映照得一片迷离。
这繁华的景象，与他记忆中老君山的寂静幽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回头看了看这间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不凡的客房，又想起了楼下那位心思缜密、行事周到的常掌柜。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张白纸，被这位精明的掌柜看得一清二楚，而对方在他眼中，却像这省城的夜色一样，清澈而复杂。
“这修真界，真不是只有打打杀杀啊……”
他喃喃自语，心中对“修行”二字的理解、认知似乎又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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