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思卉不会。
因为她背后是秦家，
即便秦家有此心，也得顾忌其他家族的盯梢。
比如陈家、李家，一直都在盯着。
他们与高育良之间的关系，如今也正处在一个微妙阶段。
高育良在，他们才不会轻易插手。
“这事，可不容易……”
秦思卉苦笑摇头。
相信自己能做到。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分量。
“你今年多大？”
“我属鼠，七二年出生的。”
“对，你是七二年的。”
高育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二〇一三年升副省的吧？”
“正式任命是在一三年初。”
“准确点说，是一二年十二月。”
秦思卉轻声更正。
“你觉得你什么时候能上正省？”副省级到正省级，是仕途上关键的一跃，尤其对她这样出身的人而言。
家族中的嫡系子弟大多停留在中层。
真正进入高层的，不是通过联姻关系上位的，就是被家族重点扶持的人选。
“什么时候……”
“恐怕得五十岁了吧。”
“甚至……”
“我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
秦思卉苦笑着摇了摇头。
世家出身，有优势也有劣势。
优势是起步快、资源多，但根基不牢。
想进京是不可能的。
不，不是不能，是他们根本不敢进。
一进京，那些老一辈的人就会把你玩死。
他们心里本就不待见你。
所以，正省级，已经是极限了。
“你想不想主政汉东？”
“主政汉东……”
秦思卉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
“对，主政汉东。”
“如果你能在桂梅书籍那边谈妥。”
“再等三四年，未必没有机会。”
别人高育良不信，但对秦思卉，他倒是有些信心。
这几年接触下来，他也一直在上面盯着她。
如果她真有什么别的想法。
高育良有把握能把她换掉。
秦家那边恐怕也明白这一点。
当然，这背后还有更深的用意。
“天下哪有白给的好处。”
“刘海主任要退了。”
“还有……”
“帮我照看一下宋梓博。”
没错，这才是高育良真正的打算。
等他一走，不可能随时盯着汉东这边，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人会对儿子下手。
真要出了事，他哭都没地儿哭。
大儿子，是他亲自选定的接班人。
不仅是他自己的接班人，还是汉东省的接班人，更是岳父大人看中的人。
如果一切顺利，三五年后，秦思卉真能坐上省掌的位置。
她现在四十五岁，就算到六十三岁退休，还有十七年时间。
高育良打算让她干满两届，也就是十年。
十年后的事，他并不在意。
因为那时候，大儿子也正好四十三岁，差不多可以独当一面了。
汉东这边的权力交接完成，把他提个副省级应该不难。
再等几年，顺理成章接班。
高育良今年五十二岁。
十年后，六十二，正好可以干到正常退休。
副省可以干到六十加三。
正省级，六十五加三。
副部级，七十加三。
正部级，七十五还能再延几年。
就算自己到了七十五，儿子也才五十六，正好可以接上。
她的作用，就是让汉东的权力，从他手里过渡到儿子那里。
至于自己一直盯着儿子？
呵呵……
那根本不可能。
现在，他还能看到市一级。
但到了县这一层，视线就开始模糊了。
镇一级更别提。
等他一走，他能看到的层级就会上升到省一级，市一级反而看不清了。
当然，就算没有秦思卉，刘开河、季昌明这些人，还有他原来的几个秘书也会照顾儿子，看起来似乎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其实不然。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老话，自古以来就不是空穴来风。
诚然，只要他上去，严柳系那群人自然会以他为首，表面上看，似乎不缺人手。
但事情不能这么看。
连他们这种家族内部都有亲疏远近。
更何况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有的，不过是利益罢了。
真正的好位置，谁都想要。
重要位置自然得安排信得过的人。
像刘开河、季昌明、蒋学博这些名字，可能也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出汉东省的舞台。
但秦思卉不一样，她不会走。
就在她刚想说点什么时，
目光正望向窗外的她忽然一凝，随即回过头来，笑着打趣：“哎呀，你的烦恼来了。”
“唉……”
“连安静一会儿都成了奢望。”
高育良无奈地望着外面走来的女人。
来人是梁璐，祁同伟的妻子，也是高育良的前妻。
相比两年前，她明显老了许多，哪还有当年大小姐的风采？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
这种变化，或许也和她丈夫的境遇脱不了干系。
自从山水庄园那件事之后，
再加上之前祁同伟的种种表现，
不管你怎么看……
他实名举报这件事是确凿无疑的。
你可以说他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原本作为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的祁同伟，后来被调到省人大，担任法制工作委员会主任。
那段期间，他也表现得中规中矩。
就是在调查山水庄园事件的过程中，
他劝服了高小琴，
两人一起找到高育良自首。
高育良当时也把省证法委书籍季昌明和省纪委书籍田国富一起叫了过来。
祁同伟自然是被立案调查。
不得不说的是，高小琴对祁同伟的感情，真的太深了。
原本祁同伟深陷泥潭，
高小琴却主动揽下了他的责任，
并向省检察院和省纪委交代了她是如何一步步设局让祁同伟陷进去的过程，
还讲清楚了赵瑞龙是怎么设套的。
至于其中的细节，恐怕没人能说得清。
对高育良而言，祁同伟怎样并不重要，就连负责审查的洛山河也是一样。
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让赵瑞龙坐实罪名。
赵瑞龙一旦定罪，赵立春自然就牵连其中。
看看现在的赵立春就知道了。
如今他正在功德林养老，而赵瑞龙则在汉东省监狱服刑，正常来说还有二十五年刑期。
最初，赵瑞龙被判的是死刑。
后来因为认罪态度好，
主动交代了不少事情，
2015年初，刑罚从死刑改为死缓。
今年年初，又获得一次减刑。
死缓变成现在的二十五年。
如果他在里面继续表现良好，
估计七八年就能出来了。
高小琴原先被判了十五年，
去年年初因为表现良好，减刑三年，变成十二年。
今年还有机会再减刑，如果她继续保持，还可以再减三年。
后面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
至于祁同伟，
虽然在调查期间态度积极，
还有立功行为，
但最终还是被记了党内大过一次，
并在全省县级单位范围内通报批评。
对还处在留置阶段的他来说，这两项处分比之后的降职更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名声一坏，仕途基本也就完了。
他原本是正厅级的公安厅长，如今却降成了副县级的副处长。
表面看是连降三级，
从正厅到副厅，再到正县，最后到副县，
实际上，整整降了十二个级别。
按行政级别来算，整个体系共分二十七级：
最高是“至尊”，一级；
副阁，二到四级；
正省，四到八级；
副省，六到十级；
正市，八到十三级；
副市，十到十五级；
正县，十二到十八级；
副县，十四到二十级；
乡科正职，十六到二十二级；
乡科副职，十七到二十四级；
社区或驻村干部，二十五级；
办事员，二十七级。
祁同伟如今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从原本有望晋升副省级的公安厅长，到被调离核心岗位，再到如今的副处级副职，这两年吃的苦，恐怕比过去几十年都要多。
“听老干部局局长说，”
“梁群峰同志已经在医院住了半年多了。”
“恐怕，时间不多了。”
秦思卉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不是要做SAp系统培训吗？等下我来找你。”高育良也没心情继续聊下去。
这次梁璐找上门，怕是又得应付一场了。
老梁的面子多少得照顾一下。
“行吧……”
秦思卉笑着应了一声，起身道个别就走了。
不过她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绕到了后门离开。
她也正打算给父亲打个电话，好好聊聊。
秦思卉刚走没多久，
大门便被推开，梁璐也走了进来。
高育良倒也没太意外她会找到这里。
毕竟秦淮河边的这些服务员，肯定不会乱说话，甚至连提都不敢提自己在这里。
她能找上门来，只有一个可能——
宋运萍告诉她的。
“高书籍……”
“进来，坐吧。”
高育良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谢谢高书籍。”
梁璐有些拘谨，刚坐下便注意到桌上那杯还没喝完的咖啡，显然是刚才有人坐过。
至于是谁，她也没多问。
两人聊了一阵，
主要是高育良问起梁群峰的情况。
至于祁同伟……
整个谈话下来，高育良一句都没提。
梁璐也顺着话题，把父亲现在的状况大致说了一遍。
还提到，父亲很想见高书籍一面，
只是身体实在不允许，没法亲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