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柜台的玻璃擦得锃亮,把外面的阳光折射进来,在陆时手里的银行流水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已经对着这张打印纸看了快半小时,指尖反复摩挲着“转账金额:元”那行字,指腹都快要把纸面蹭得起毛。
“警官,苏明远先生的账户流水我们确实只调取到这些,近三年的收支记录都在这儿了,没有遗漏。”柜台后的工作人员递来一杯温水,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他的账户很干净,除了每月固定的退休金,就只有这笔来自‘野望健康管理公司’的转账,每个月五号准时到账,从没断过。”
陆时接过水杯,却没喝,目光还是锁在流水单上。野望健康管理公司——张野的公司。这个名字像根细针,突然扎进他的记忆里——上次查哥哥陆川的旧案时,张野就是用“公司事务繁忙”为由,三番五次阻挠他调取当年的员工档案,现在又和苏明远扯上了金钱关系,这绝不是巧合。
他拿出手机,调出苏明远的基本资料——退休前是市第一医院的内科医生,擅长心血管疾病治疗,和“健康管理”勉强能搭上边,但咨询费每月五万?这已经远超行业顶尖顾问的收费标准,更像是……封口费。
“麻烦帮我打印一份野望公司给苏明远的转账明细,从第一笔开始。”陆时把流水单推回去,声音压得有点低,“另外,能不能查一下这笔钱到账后,苏明远有没有固定的支出方向?比如转账给其他人,或者大额取现。”
工作人员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没过多久,一份更详细的转账明细单就打印了出来。陆时接过来一看,心脏猛地一沉——第一笔转账发生在三年前的五月五号,正好是苏明远从医院退休后的第二个月。而每笔钱到账后,苏明远都会在当天通过Atm机取现,没有留下任何转账记录,像是在刻意隐藏这笔钱的去向。
“谢了。”陆时把明细单折好,放进文件袋,转身快步走出银行。外面的太阳有点刺眼,他眯了眯眼,拿出手机拨通沈砚的电话:“沈队,有发现——张野的公司每月给苏明远转五万块,说是咨询费,从三年前开始,最近一笔就在他坠楼前三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沈砚低沉的声音:“五万?太多了。你现在在哪儿?直接去张野的公司,我让技术队查一下野望公司的注册信息和员工架构,我们分头行动。”
“好,我现在就过去。”陆时挂了电话,快步走向停车场。车子发动时,他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银行大楼,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张野为什么要给苏明远钱?苏明远拿着这些钱做了什么?如果两人是正常的咨询合作,为什么要现金取现,还要隐瞒得这么严实?
野望健康管理公司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占据了整整两层。陆时走进大厅,前台小姐穿着得体的职业装,微笑着迎上来:“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市局刑侦队,找张野。”陆时亮出证件,语气没有丝毫客气,“他在不在?”
前台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拿起电话:“张总,楼下有位市局的陆警官找您,没有预约……好的,我知道了。”她挂了电话,对陆时做了个“请”的手势,“张总在顶楼办公室,您可以乘专属电梯上去。”
陆时点点头,走进电梯。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数字不断跳动,他的手指在文件袋上轻轻敲击,脑子里快速梳理着线索——苏明远手里有星光孤儿院的证据,张野和孤儿院旧案有关,现在两人又有金钱往来,难道苏明远是在帮张野掩盖什么?那他的死,会不会和这笔钱有关?
电梯门打开,迎面是一间宽敞的接待室,装修得豪华又冷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到陆时进来,立刻站起来:“陆警官,张总在里面等您。”说完,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张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陆时进来,脸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陆警官,稀客啊。上次查你哥哥的案子,我这儿也没帮上什么忙,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
陆时没坐,直接把转账明细单拍在桌上:“张总,别装了。近三年,你公司每月给苏明远转五万块,说是咨询费,我想知道,他给你公司做了什么咨询,值这么多钱?”
张野的笑容淡了点,拿起明细单看了一眼,手指在纸上轻轻敲了敲:“哦,这事啊。苏明远退休前是市一院的内科主任,我公司主要做高端健康管理,聘请他做顾问,给客户制定个性化的健康方案,每月五万的咨询费,很合理。”
“合理?”陆时往前一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张野,“张总,我查过行业标准,就算是北京上海的顶尖专家,每月咨询费也不会超过三万。而且,苏明远退休后从没在你公司露过面,你的员工也没人见过他,这‘顾问’是不是太隐形了?”
张野的手指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语气依旧平静:“陆警官,我们聘请苏医生做的是‘私人顾问’,只负责给核心客户提供方案,不参与公司日常事务,员工没见过他,很正常。”
“那咨询合同呢?”陆时追问,“既然是正式聘请,总该有合同吧?还有苏明远制定的健康方案,客户名单,这些总该有记录吧?拿出来给我看看。”
张野的眼神闪了一下,放下咖啡杯,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合同肯定有,不过存档在法务部,现在没在我这儿。客户名单涉及隐私,不方便提供。陆警官,你查苏明远的账户,是怀疑他的死和我有关?”
“不然呢?”陆时冷笑一声,“苏明远手里有星光孤儿院的证据,你当年阻止我查哥哥的旧案,现在又和苏明远有大额金钱往来,你敢说这之间没有关系?他坠楼前三天,你刚给他转了五万,这笔钱到底是咨询费,还是封口费?”
“陆警官,说话要讲证据。”张野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我公司和苏明远是正常的商业合作,你不能凭一笔转账就诬陷我。至于星光孤儿院,我早就忘了是什么地方,和我没关系。”
“忘了?”陆时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那是他之前在哥哥的旧物里找到的,照片上是星光孤儿院的孩子们,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和张野有七分像,“张总,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你吧?二十年前,你在星光孤儿院做过志愿者,怎么现在就忘了?”
张野的瞳孔缩了一下,猛地站起来,手指着门:“陆警官,我看你是查案查糊涂了!随便拿一张照片就来诬陷我,你要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请离开,不然我就告你滥用职权!”
“怎么?被我说中了,急了?”陆时没有动,目光紧紧盯着张野,“张野,苏明远的死绝不是自杀,你和他的金钱往来,还有你和星光孤儿院的关系,我都会查清楚。你最好老实点,别想着隐瞒什么,不然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张野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脸色铁青,却没再说话。办公室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只有空调的冷风在无声地吹着。
陆时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明细单,转身走向门口:“我会再来的,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你能拿出像样的证据,而不是只会嘴硬。”
走出办公室,陆时掏出手机,拨通沈砚的电话:“沈队,张野不承认,说苏明远是他公司的私人顾问,但拿不出合同和客户记录,而且他看到星光孤儿院的照片后,反应很激烈,肯定有问题。”
“我这边也有发现。”沈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凝重,“技术队查了野望公司的注册信息,发现公司的监事是李娟的丈夫。李娟、张野、林辰,这三个人已经连上线了。”
陆时的脚步顿住,心里猛地一震——李娟的丈夫是野望公司的监事?那李娟在尸检报告里刻意隐瞒信息,是不是就是为了帮张野掩盖真相?林辰走安全通道避监控,张野给苏明远转“封口费”,李娟修改尸检结论,这三个人,果然都属于同一个阵营!
“看来,星光孤儿院的旧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陆时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他们这么费尽心机地掩盖,肯定有更大的秘密。”
“嗯。”沈砚的声音顿了顿,“你先回局里,我们把线索整理一下。另外,技术队那边传来消息,窗台的横向摩擦痕上,检测到了微量的皮肤组织和藏蓝色纤维,和我们之前提取的纤维成分一致,而且皮肤组织的dNA,和张野公司的一名前员工匹配上了——那名员工,三年前就离职了,现在下落不明。”
陆时的眼睛亮了一下:“有下落不明的员工?沈队,我现在就去查这个人的信息!”
“好,注意安全。”沈砚叮嘱道,“张野已经有警觉了,他肯定会有动作,我们得比他快一步。”
挂了电话,陆时快步走向电梯。电梯下降的速度很快,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名字——王浩,张野公司的前员工,三年前离职,下落不明。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或许能打开苏明远死亡之谜的大门,也能揭开星光孤儿院旧案的真相。
走出写字楼,外面的天已经阴了下来,风也大了不少,像是要下雨。陆时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握紧了手里的文件袋。他知道,现在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调查,会更加艰难,但他绝不会放弃——为了苏明远,为了哥哥陆川,也为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他必须查下去,直到把所有隐藏在黑暗里的秘密,都揪出来,晒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