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将最后一块火灵矿石塞进皮囊,指节在石壁上叩出闷响。
十三天来,矿洞深处的火光映着他汗湿的眉骨,如今总算凑够了这几天的开采量。
可老张头那句“有人盯着火灵精石“如芒在背,下山时他特意拐进山坳,从枯树洞里摸出早就备好的灰布巾。
溪水漫过青石,倒映出少年清瘦的轮廓。赵锋将掺着槐树皮汁液的药水泼在脸上,刺痛感袭来时,他死死咬住下唇。
镜花散的药力在经脉游走,颧骨开始发烫,下颌骨发出细微的喀嗒声。指尖抚过新长出的法令纹,摸到那些沟壑里凝结的药渣,恍惚间竟像触摸到了十年光阴。
粗布麻衣裹住单薄身形,他往腰间系上褪色的酒葫芦,故意佝偻着背踩上青石板路。过往意气风发的步子变得拖沓,每走一步都要在心底默念,
“我是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不是火灵矿脉的矿工。”
集市上传来吆喝声时,他摸了摸藏在内襟的火灵精石,突然觉得掌心的温度比矿石更灼人——这张陌生的面孔,究竟能瞒过多少双眼睛?
行至集市时,守卫的目光扫过他鬓角的白发,摆摆手放行。赵锋松了口气,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他攥紧袖中短刃,
“莫非伪装出了纰漏。”
赵锋虚惊一场。
贴着墙根前行,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个摊位。他刻意避开贩卖矿石的区域,生怕火灵精石特有的气息暴露自己。
街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灵草的清香与法器淬炼的焦味,却丝毫无法缓解他紧绷的神经。
“土属性功法在此!“
突然,一个沙哑的吆喝声让他脚步微顿。赵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凑近,瞥见摊位上摆着几本破旧的功法残卷。指尖刚要触碰,又猛地缩回——万一被人记住这个动作怎么办?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向前走去,心中却默默记下了摊位位置。
日头西斜时,赵锋终于绕回那处挂着褪色麻布幡的摊位。
他蹲下身时故意发出粗重喘息,枯黄的手指随意拨弄着堆在角落的功法残卷,装作不经意地问:
“老哥,你这儿可有完整些的土属性功法?给晚辈寻个防身的法子。”
摊主眯起浑浊的眼睛打量他,指甲缝里嵌着常年翻阅古籍留下的墨渍:
“看你这打扮,不像能掏出灵石的主儿。”
话音未落,赵锋便从怀中掏出几块火灵矿石,这是他刻意磨去边角的残次品,在矿洞里比比皆是。
摊主果然目光一亮,枯瘦的手掌摩挲着矿石表面的纹路:“倒是有本《厚土诀》,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最近查得严,你若是生面孔...”
赵锋喉结滚动,掌心渗出薄汗。他知道这是试探,强作镇定地嗤笑:
“您老这话说的,我在这方圆百里跑了十年脚,前些日子不过去邻镇串了趟门。”
说着又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几枚干瘪的灵枣,“这点儿心意,就当交个朋友。”
摊主犹豫片刻,从箱底抽出本布满霉斑的册子。赵锋翻开扉页,土属性灵气的波动若有若无,正要细看,却瞥见街角闪过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那是天穹门执法弟子的服饰!他手指一抖,册子差点滑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稳住心神后,他强装不耐烦道:
“这破书还缺两页,最多换你半块矿石!”讨价还价间,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抹玄色渐渐远去,直到确认安全,才将功法塞进怀中匆匆离去。
赵锋将衣领又紧了紧,粗布麻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刻意拖沓的脚步却藏着几分急促。他目不斜视地从无名阁门前掠过,连眼角余光都未多给那朱漆门楣半分,可后颈的汗毛却莫名竖起,像是被某种危险的目光盯上。
突然无名阁的灰袍掌柜,脚踏玄妙步法,转瞬便拦在三丈开外。
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赵锋,鼻尖微动。
赵锋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却强作镇定转身:“掌柜这是干什么,小人只是个走商...“
“走商?“
赵锋袖口扬起时,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拂过赵锋鼻尖。
“他身上有千里追魂香,可是本阁独有的玩意儿,他既然不承认。第三次交易时,他在接过火灵精石的指尖蹭过我掌心的香膏,以为洗几次手就能彻底清除?“
“我认错人了,你走吧。”
掌柜眯起眼睛,自己看着天生敏锐的嗅觉才做到无名阁的掌柜。
这气息虽淡,却千真万确是那人无疑。他后退半步,朝两个小厮勾了勾手指:
“去,远远跟着。摸清他落脚处,莫要打草惊蛇。“
“掌柜的,万一他...“高个小厮刚要开口,便被掌柜一记冷眼打断。“此人能三番五次拿出火灵精石,背后必有大矿脉。“掌柜压低声音,目光阴鸷,“跟着他,等他露出马脚,到时候...“话音未落,他抬手在小厮肩头重重一拍,转身慢悠悠踱回阁中。
赵锋垂首盯着石板路上交错的光影,刻意放缓的脚步却带着规律的顿挫,每走三步便轻叩一下鞋底。
余光瞥见街角酒旗摇晃的倒影里,两道黑影如鬼魅般缩在人群间隙。他喉间发紧,假装掏酒葫芦的动作却在半空僵住——那两人始终保持着二十步距离,既不冒进也不疏离,倒像是猫戏老鼠般拿捏着分寸。
赵锋握着酒葫芦的手微微用力,酒液在葫芦中晃出细碎声响。
他暗中盘算着,若此时动手击杀两人,以无名阁掌柜的能耐,必然会循着血腥味察觉异常,火灵精石的秘密将彻底暴露。
可放任这两个尾巴跟着,一旦被他们摸清自己矿脉位置,不仅这几年心血毁于一旦,连性命都堪忧。
他拐进一条狭窄巷道,两侧高墙投下的阴影将身形吞没。
身后脚步声也随之放缓,似在等待他露出破绽。赵锋咬咬牙,指尖在袖中掐出法诀,心里疯狂权衡利弊,每一个选择都如同悬在脖颈的利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