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班、班长，我冷……”
李小明的声音像被冻住的棉线，断断续续从行军床那头飘过来。王铁柱刚把最后一块煤塞进 stove（炉子），转身就看见新兵蜷缩成一团，军大衣裹得像粽子，脸却烧得通红，嘴唇泛着死人似的青紫色 —— 这鬼天气，发烧就是催命符。
“撑住！” 王铁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手刚碰到李小明的额头，就跟按在滚烫的烙铁上似的。他赶紧摸向枕头下的医药箱，掀开盖子才想起，昨天给巡逻冻伤的老兵用了最后一支退烧药，现在箱子里只剩半卷绷带和两瓶过期的消炎药。
“咋会过期呢？” 王铁柱捏着药瓶标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上次补给是半个月前，通讯兵小张还笑着说 “班长放心，药品够用到开春”，可谁能想到，这场暴雪来得比阎王的催命符还急，昨天凌晨冰崩一冲，不仅埋了山下的通讯基站，连补给线也断得干干净净。
窗外的雪还在疯砸，铁皮屋顶被狂风卷着雪粒打得 “砰砰” 响，像有无数只饿狼在扒门。王铁柱走到窗边，哈气擦了擦结满冰花的玻璃 —— 白茫茫的雪幕里，原本立在哨所东侧的卫星接收塔，只剩半截断杆斜插在雪堆里，电线像死蛇似的拖在地上，早被冻成了冰棍。
“老伙计，再醒醒！” 他扑回桌前，抓起那台用了五年的军用电台。机身外壳结着薄霜，他用袖子擦了又擦，按下电源键时，手指都在抖。屏幕亮了一下，跳出 “信号搜索中”，可三秒后就黑了屏，反复试了三次，最后连开机的力气都没了。
“班长，是不是…… 咱们被忘了啊？” 李小明的声音带着哭腔，王铁柱回头瞪了他一眼，却把自己的棉帽摘下来扣在他头上 —— 棉帽里还留着头皮的温度，能勉强护住耳朵。“瞎扯啥！” 王铁柱的声音有点哑，“咱雪岭哨站是喀喇昆仑的门闩，指挥中心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能不管咱们！”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比谁都慌。五年前他刚来时，老班长就跟他说 “守哨站就是守国门，哪怕只剩一个人，旗也不能倒”，可现在，旗还在屋顶飘着，人却快撑不住了 —— 温度计的红线早就跌破了 - 40c，哨所里的水管冻裂了，连喝口热水都得用雪煮，李小明的烧再退不下去，真要出人命。
他又摸出卫星电话，这是哨所最后的 “救命稻草”。按开机键时，指腹的裂口渗出血，滴在机身的军徽上，瞬间凝了层红霜。电话屏幕闪了闪，跳出一行字：“电磁干扰过强，无法连接”。王铁柱狠狠把电话砸在桌上，又赶紧捡起来 —— 这玩意儿要是坏了，就真成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班长，你看！” 李小明突然指着窗外，王铁柱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雪幕里好像有个黑点在动。他赶紧抓起望远镜，镜头里的景象让他心一沉 —— 是山下牧民的羊圈，此刻正被雪埋了一半，几只绵羊在雪地里挣扎，没一会儿就被狂风卷没了踪影。
“造孽啊！” 王铁柱放下望远镜，心里更急了。牧民的羊圈都扛不住，哨所这单薄的铁皮房能撑多久？他突然想起昨天气象站的预警，当时通讯还没断，小张接到消息时还跟他笑：“说是有强降雪，咱这哨所结实，怕啥？” 现在想想，真是 “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 当初要是多加固一下通讯设备，多备点药品，何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就在这时，桌角的收音机突然 “滋啦” 响了一声。王铁柱像抓住救命绳似的扑过去，调到军方频道。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声音：“…… 雪岭哨站…… 听到请…… 无人机队…… 失联……”
“无人机队？” 王铁柱心里一紧。早上他还听小张说，指挥中心要派无人机送药品过来，怎么会失联？他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恨不得钻进去听清楚，可电流声越来越大，最后只剩 “滋滋” 的噪音，像无数只虫子在耳边爬。
“班长，无人机队是不是…… 没了？” 李小明的声音更抖了，王铁柱咬着牙没说话，只是把收音机攥得更紧。他想起去年演习时，无人机队在戈壁里飞得多稳，怎么到了这昆仑山，就这么不经扛？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西部战区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电子屏上，代表雪岭哨站的红点早就变成了血红，旁边的预警灯 “嘀嘀” 地闪着，像在催命。屏幕下方的数据流疯狂滚动：“雪岭地区实时气温：-43c，阵风 13 级，冰崩风险等级：特级，通讯状态：完全中断……”
“啪！” 秦风少将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桌上的保温杯被震得跳起来，热水洒在作战地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的声音带着怒火，吓得旁边的参谋们都不敢抬头，“气象部门三天前就发了‘白毛风’预警，通讯股的人干什么去了？！备用基站呢？冗余方案呢？现在倒好，哨所成了孤岛，连无人机队都失联了，你们告诉我，怎么办？！”
负责通讯的张参谋满头大汗，手里的报告都快攥烂了：“秦将军，备用基站…… 昨天下午被冰崩埋了，我们派去抢修的队伍走到半路就被暴雪拦回来了，车轱辘都冻住了，人下去走三步就被风吹得往后退……”
“那无人机队呢？” 秦风的目光像鹰隼似的盯着他，张参谋的脸瞬间白了：“无人机队…… 半小时前发回最后一条信号，说遇到强电磁干扰，机身失控，然后…… 然后就没消息了。技术组说，现有无人机的抗寒极限是 - 30c，雪岭那边的温度太低，电池根本没法工作，就算没干扰，也飞不进去……”
“一群废物！” 秦风狠狠踹了一脚控制台，指节因愤怒而发白。他从军三十年，打过边境冲突，抗过洪水地震，从没像现在这么憋屈 —— 一群好兵被困在雪岭里，他这个少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条消息都传不进去。
“将军，要不…… 派地面部队？” 作战参谋小心翼翼地提议，秦风却摇了摇头：“地面部队？雪岭那边的路早就被雪封了，装甲车开进去就是活靶子，冰崩一来，连人带车都得埋了！”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只有电子屏的电流声在响。秦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想起雪岭哨站的兵，去年他去视察时，王铁柱还跟他拍胸脯：“将军放心，只要咱在，哨站就丢不了！” 现在，那些兵可能正在挨冻，正在发烧，甚至可能……
他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回到大屏前，目光扫过屏幕上的预案列表，突然停在一个名字上 ——“苍穹之心” 苏念。
“对了！苏念！” 秦风眼睛一亮，声音都拔高了，“快！联系苍穹之心，找苏念！她的‘火翎’无人机，去年在滨城化工厂爆炸时，千度高温都扛住了，说不定能抗住这零下四十度的鬼天气！”
旁边的参谋愣了一下，赶紧点头：“是！我这就联系！” 他刚要转身，秦风又喊住他：“告诉苏念，不管需要什么支持，军方都全力配合！设备、人员、权限，只要她要，我马上批！一定要尽快联系上雪岭哨站！”
参谋跑着出去了，秦风盯着大屏上的血红红点，心里默念：“王铁柱，李小明，还有雪岭哨站的兄弟们，再撑一会儿，援军马上就到…… 千万别出事！”
而此刻的苍穹之心实验室，苏念刚结束一场会议。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的咖啡，还没喝一口，助理小陈就冲了进来，脸色发白：“苏总！西部战区来电话，说雪岭哨站失联了，无人机队全军覆没，想让您的‘火翎’无人机去救援！”
“雪岭哨站？” 苏念手里的咖啡杯顿了一下。她记得这个哨所，去年她去昆仑山测试无人机时，还跟王铁柱聊过 —— 那个黑瘦的班长，说起哨所的兵时，眼睛里满是光。
“具体情况呢？” 苏念放下咖啡，快步走到电脑前，小陈把资料递过去：“实时气温 - 43c，强电磁干扰，现有设备抗寒不够，哨所里有士兵发烧，急需药品和通讯支援！”
苏念看着屏幕上的雪岭地图，眉头皱了起来。“火翎” 虽然能扛高温，但抗寒性能还没在这么低的温度下测试过，而且强电磁干扰是无人机的大忌，稍有不慎就会失控。
“苏总，要不…… 再想想？” 小陈有点担心，“雪岭那边太危险了，万一‘火翎’也失联了，咱们……”
“不想了！” 苏念打断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哨所里的兵还等着救援，没时间犹豫！你马上通知技术组，把‘火翎’的抗寒模块换成最新的石墨烯材质，电磁屏蔽层加厚三倍，半小时后我要看到改装完成！”
“是！” 小陈不敢再劝，转身跑了出去。苏念看着屏幕上雪岭哨站的坐标，想起去年王铁柱跟她说的话：“苏总，咱这哨所虽小，却是国之门户，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它丢了！”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西部战区的号码，秦风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带着急切：“苏念，你那边怎么样？能行吗？”
“秦将军，给我一小时。” 苏念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小时后，‘火翎’起飞，我保证，一定联系上雪岭哨站！”
电话那头的秦风松了口气，声音都有点哑：“好！我等你的消息！”
挂了电话，苏念走到实验室的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她知道，雪岭那边此刻正大雪纷飞，可她更知道，有一群兵在冰天雪地里坚守，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而雪岭哨站里，王铁柱还在对着收音机发呆。李小明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呼吸很轻，像随时会断的线。王铁柱把自己的军大衣裹在他身上，又把桌上的雪倒进锅里，架在炉子上煮。雪水 “咕嘟” 地冒着泡，蒸汽在屋顶凝成水珠，滴下来，落在地上的军徽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水快开了，小明，再撑一会儿。” 王铁柱摸着李小明的头，声音很轻，“等水开了，咱喝口热水，病就好了。指挥中心肯定在想办法，说不定一会儿就有无人机来送药了……”
他说着，眼睛却红了。窗外的雪还在下，狂风还在吼，可他好像听见了远处有 “嗡嗡” 的声音，很轻，却越来越近。他赶紧抓起望远镜，看向天空 —— 雪幕里，一个黑点正朝着哨所的方向飞来，像一道光，刺破了这冰封的黑暗。
“是无人机！” 王铁柱激动得大喊，李小明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问：“班长，是…… 救援来了吗？”
“是！是救援！” 王铁柱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冲到窗边，朝着无人机的方向挥手，“我们在这儿！雪岭哨站在这儿！”
无人机越来越近，王铁柱看清了机身上的标志 —— 是 “苍穹之心” 的 logo！他想起去年苏念来测试时说的话：“王班长，以后要是有需要，我的无人机随叫随到！”
原来，她真的来了。
锅里的雪水开了，冒着热气，哨所里的温度好像也高了一点。王铁柱看着窗外的无人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 不管雪多大，风多狂，总有人在为他们奔波，总有人在为他们点亮希望。
而指挥中心里，秦风看着大屏上逐渐靠近雪岭哨站的无人机信号，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这场与冰雪的较量，他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雪还在下，可孤城里的希望，已经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