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关,又称大震关。
矗立在陇山之巅,关城依山势而建,两侧悬崖夹峙,仅有一条蜿蜒山道盘旋而上,很是险要。
此处是控扼关中通往河西走廊的咽喉,若在大汉帝国鼎盛时期,此时的关外,定然挤满了来自西域诸国的骆驼商队,驮着香料和玉石,在关前排队等候查验。
然而此刻的关外,已然没了往日安宁,随着关内号角长鸣,沉重的闸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升起,赤兔马一声长嘶之后,从门洞率先跃出。
吕布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方天画戟斜指地面,身后并州狼骑鱼贯而出,黑压压的铁甲如潮水般涌过门洞,于关下列阵。
“马寿成!”
吕布声如雷霆,震得陇山松涛簌簌,“尔等羌胡蛮夷,也配犯我关中!”
叱喝之声直指关外平川,令严阵以待的西凉铁骑一阵骚动。
马腾横槊立马,兜鍪下双目如电,身后羌骑弯弓搭箭,箭镞冷森森对准关门。
他冷笑一声:“吕奉先,你不过丧家之犬!也配占据关中?今日这陇关,便是你葬身之地!”
吕布忽地狂笑,戟尖一挑,挑起地上一颗羌人首级,那是昨日劫关的胡虏。
“看好了!”他暴喝一声,竟将首级掷向马腾军阵!“这便是犯关者的下场!”
西凉军阵一阵骚动。
马腾怒极,长槊高举:“儿郎们,杀——!”
刹那间,羌人箭矢离弦!
吕布画戟轮转如银轮,“叮叮当当”击落箭雨,赤兔马人立而起,一声嘶鸣竟压过战鼓!
“并州儿郎,随某破敌!”
铁骑对冲,陇山为之震颤!
此番战况,让站在关上的吕嬛不由皱眉。
大汉的两大边军,终于干上了...
两军阵前,皆是双方精挑细选的亲卫死士,甲胄泛着冷冽寒光,手中兵器更是精铁锻造。
战线如犬牙般相互咬合,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兵刃的铿锵与血肉的飞溅,生命在这无休止的绞杀中被不断消磨。
吕布在阵中见战局陷入胶着,眸中厉色一闪,当即挥舞画戟,胯下赤兔如闪电般径直朝着马腾冲去。
两马相交,戟影纵横,几番缠斗下来,马腾渐落下风,心知不敌,只得虚晃一招,拔马仓皇败逃。
“哼!不过如此!曹孟德都比你能打。”
吕布不屑地看着跑得快没影的西凉兵,肆意出言讥讽,随后带队返回关城。
铁骑刚尽数踏入城门,城洞后便快步跑出一队民夫。
他们手持绳索、木杠,动作娴熟地将地上的尸体一一抬上马车,连倒毙的战马也未遗漏,或拖或抬,尽数清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关下战场已收拾得整洁一新,若不是地面上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竟让人恍惚觉得方才那场厮杀从未发生过。
吕布翻身下马,将手中方天画戟与缰绳随手一并掷给身旁亲兵,迈开大步便踏上关楼石阶,脚步声沉稳而急促。
行至城墙上,一眼便望见女儿立在墙垛边的纤细背影,他便急不可耐地吹擂起自己来。
“玲绮!为父雄风尚在否?”
吕嬛转过身,不想拂了父亲的兴致,却又看不得他那得意的脸色。
“陇关乃天险,父亲只需紧守关隘便可,为何要出去浪战?”
“女儿这就不懂了...”吕布走上前去,扶着墙垛,手指远处的滚滚尘埃。
“敌军势大,而陇关只有两千守军,若不杀一杀马腾的锐气,只怕我军士气会大跌。”
他抬手轻拍女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战场实力,并非简单的兵甲人数对比,还要关注人心,为将者若不察军心,败亡只在旦夕。”
这番话,是他被魏续背叛之后总结出来的,也是用命换来的教训,珍贵得很,只有女儿他才肯分享出来。
“父亲言之有理!”
吕嬛对此话深以为然,虚心地接纳了这份教导。
历史上确实有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战例,明明强得爆表,最后却输掉了战争。
比如张辽在逍遥津的八百破十万。
又或者八万破百万的淝水之战。
更离谱的则是会流星雨的大魔法师刘秀,这家伙才是真正的位面之子,写小说的作者都不敢给主角开这么大的外挂,不然三章之后就要完结了。
但此刻,吕嬛真希望自己有个外挂,也能下一场流星雨把马腾灭了。
她这两天想得头秃,都想不出灭敌之策。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在关隘下消磨马腾的耐性,使他不得不绕到番须口,如此便可在险要之处设伏。
这种主动性不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实在糟透了。
但她此刻又必须耐下性子,陪着马家军在这消磨时光。
“父亲去吃饭吧,待会马腾便会派人过来挑战,估计还是车轮战,可别饿着肚子出战。”
马腾想要攻取陇关可不容易,得舍得用命来填才行,虽说慈不掌兵,可他也不会一来就搞个蚁附攻城。
孙子都说了攻城为下,更何况马腾所部全是骑兵。
此战,双方定会互相试探着寻找破绽,并尽力降低对方士气,而上门邀战,便是降敌士气的主要方式,马腾定然会用。
吕布不以为然道:“我观田楷尚有几分勇武,再不济子龙在旁,他之勇武不在为父之下,区区车轮战,有何惧哉!尽管让他们过来排队便是。”
话虽如此,但人是铁饭是钢,午饭时间已到,父女俩聊着天,踩着台阶下了城楼。
但凡关隘,并非孤立城关,而是由关墙、烽燧、营垒等构成的完整城防体系。
田楷攻克陇关后,当即下令将关外数里内的草木尽数砍伐。
既扫清了视野障碍,断绝了敌军隐蔽突袭的可能,又将这些木料尽数用于修补营垒、扩建仓库,更在城头增设了数架投石车。
这般坚壁清野的举措,令本就险峻的陇关愈发固若金汤。
由此可见,田楷绝非庸碌之辈,算得上难得的将才。
他驻守青州时,即便是家底殷实、兵强马壮的袁绍,也耗费了数年才勉强将青州拿下,足见田楷的能力与手腕。
可惜田楷优点众多,也有疏漏之处,或者说是...时代局限性,比如:没有搭建餐厅。
不知田楷是忘记了还是没有这个习惯,总之吕嬛捧着个碗,蹲在露天伙房旁边,用筷子扒着黍米饭,此刻她卸下甲胄,如同农家女孩一般,只差卷起裤脚了。
她本可以在营帐内用餐,但人若是懒散到了极致,连去食堂这几步路都嫌远。
尤其是对那些腿短之人而言,旁人大步流星的两步,抵得上她们气喘吁吁的四五步。
若非如此,外卖行业又怎会如此红火?
吕嬛很想再次亲切地召唤小黄人,给她送来美味餐食,又香又及时。
她刚穿越时,听说都出动无人机派送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来个超时空传送...
想得正美时,吕布大咧咧走到她身边,直接盘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烤羊腿,啃得胡碴子都挂着油渍。
“女儿何故闷闷不乐?为何只吃米饭?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这一连三问下来,吕嬛都不知先回答哪个问题,只好抬头望天...
没想到,天上还真有东西,她不由一愣,瞪大眼睛停下来筷子。
“父亲!天上有流星耶,要不要许个愿?”
吕布顺着她的目光指引,抬头望去,只见天色阴沉,乌云之下出现一条彗星拉出来的白烟轨迹。
他撇了撇嘴说道:“不过是扫把星而已,此乃不吉之物,岂能胡乱许愿。”
有代沟是这样的,父亲多大的人了,连骗骗小孩都不肯。吕嬛又扒了几口饭,觉得跟父亲聊不下去,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女儿要去哪?”
“饭有点硬,我去泡点水。”
吕嬛又抬头看了一眼,迈出去的腿忽然退了回来,疑惑着说道:“父亲...那流星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这不可能!”吕布咀嚼着,手举羊腿对着天空,镇定自若道:“女儿可曾见过被星陨砸死之人?”
这话...说得确有几分道理。
中一百次彩票都等不来一次来自星星的眷顾。
“既如此,我去加水了,”吕嬛依旧对许愿念念不忘,嘱咐道:“父亲都在外面了,顺便帮我许个愿,就...天天发财吧。”
“去吧,此事易尔!”
吕布摆摆手,虽觉有点幼稚,但既然是女儿的小心愿,他这个做爹的岂有不应之理。
只不过...女儿的愿望还是俗气了些,他决定稍微改动一下,‘早得贵子’就挺好的...
吕嬛闻言,便放心地走进野战厨房,顾自舀起一勺菜汤。
她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将他的心愿改了,即便知道也不在乎。
流星许愿本就是西方文化的产物,西方社会赋予其美好、浪漫的寓意。
然而在中国古代,流星的寓意却恰恰相反,时常代表着权臣当道、兵灾、饥荒等负面事件,乃至名臣陨落,都是用流星来比喻,比如五丈原星落。
父亲肯陪她玩闹,已算得上...不拘小节了,吕嬛自然不会要求过多。
她舀完一勺菜汤之后,又舀了一勺肉汤,碗里忽然变得七彩斑斓。
这色泽好生眼熟...
吕嬛蹙眉,总感觉碗里的泡饭,像极了给大黄准备的狗食。
作为传统的中华田园犬,大黄从未挑食嫌弃,可吕嬛不行啊,本就胃口不佳,现在看着碗中的花花绿绿,总感觉在跟大黄抢食。
她左顾右盼,想趁人不注意找个地方倒掉...
忽然,帐外猛地掠过一道刺目强光,紧接着大地骤然震颤,震耳欲聋的轰鸣轰然炸开,吕嬛人都站不稳,手中的瓷碗脱手坠落,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