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行军,吕布的游牧大军终于开到平阳城外。
吕嬛跳下战马,手搭凉棚,遮眼望城。
只见城墙之上,站满了身穿毛皮的匈奴人,手持长矛短弓,礌石滚木正被源源不断地送上城头,呼厨泉显然是不准备支付赎金了。
但城墙多有破损,城门也是蚀旧开裂,若是陷阵营在此,一个冲锋就能破城...
“真是绝了!”吕布找了个马扎,坐得四平八稳,嗤笑道:“我打了半辈子仗,还没见过匈奴人守城。”
吕嬛气道:“这呼厨泉,与刘豹不是亲叔侄吗?些许财物而已,怎能如此小气!”
“女儿莫要多想,”闲来无事,吕布擦拭着方天画戟,头也不抬道:“匈奴人不讲究这个,有用便是亲人,无用便会抛弃,离石部落被我军一锅端走,刘豹已是无用之人,呼厨泉岂会浪费钱粮。”
吕嬛微微眯眼,盯着城门说道:“我想攻城。”
“切莫胡说!”吕布瞪大眼睛审视着女儿:“哪有骑兵攻城的?为父攒下这点家底,可不能乱折腾。”
“我又不傻!”吕嬛转身指了指远处说道:“我就用石头砸门而已。”
吕布顺着指引望去。
却见纪灵带着一队人马车驾,载着几车木头,其中有一根颇为粗长,不知作何用途。
“玲绮可是要做攻城器械?”
“正是,”吕嬛伸了伸懒腰,“反正天色渐晚,今晚组装,明早便可派上用场,如果无法破门...就不抢了,咱们启程回家。”
“玲绮说笑了,”吕布不以为然,调侃着说道:“你读过什么书,为父岂会不知,哪里懂得什么攻城器械,可别砸到自己。”
吕嬛:“信不信随你,我要去巡营了,你派些人盯着点,别让匈奴人出城劫营。”
“等等!”吕布急声说道:“先把这条大黄狗牵走。”
吕嬛回头一看,不由笑出声来。
那只从高干家门口顺来的旺财,此刻正围着父亲转圈,很乖巧,也很晕人。
“父亲给它一块风干肉就好,它不挑食。”
说完便抛下吕布,带着几个亲卫走向女营。
其实,她并不想打平阳城,反而担心路过之时会遇到大队匈奴骑兵拦截。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城外的匈奴部族退避三舍,城内又闭门固守,毫无出战迹象,这让她看出了些许门道来。
那便是依附的零散部落和王庭并非铁板一块,基本上处于一人有难,全家观看的状态。
看着附近几个匈奴部落不断远离平阳,朝着北屈县移动,吕嬛满意地关上地图。
如此一来,平阳城便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明天便可跟呼厨泉好好聊磕聊磕了...
女营大门,数名守卫站在左右列队,皆是手持长矛的女卫,身材高大,体形壮硕。
吕嬛看了直点头。
蔡琰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守门女卫岂会认不出救命恩人,下意识右拳击胸,行了个匈奴礼。
“见过都督!”
“免礼!”吕嬛很是满意,迈着腿就要进营。
这种礼节很好,单手就能完成,正适合军中使用...
“都督且慢!”领头女卫看了一眼吕嬛身后的亲卫,出言阻止道:“蔡祭酒有交代过,男子不可入营。”
蔡琰被吕嬛临时任命为女营祭酒,有全权管理之职。
吕嬛对此并无异议,这道命令还是自己下的,理当遵守。
她转身命令亲卫在门口等候,随后问女卫道:“我看你孔武有力,是哪里人家?”
女卫闻言不由腼腆低头,都督用词还真是...别致。
“家父闻喜县守备江充,我便跟他学了几招,在离石又常干重活,因此力道还行。”
既是守备之女,想必临时充当保镖没问题,吕嬛招手道:“你随我进来带路,我找文姬有事。”
说是女营,其实牲畜也很多,但也井井有条,不见半分混乱,空气中夹杂着混合气味,说不上难闻,却也不好闻。
吕嬛走在过道上,靴底时不时碾过软腻之物,眉头不由皱起。
最外围栅栏处,数十名健壮妇人正忙着挤奶,或者清理牛栏羊圈。
她们动作麻利,相互配合,显然经常做这种活计。
见到吕嬛到来,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恭敬地行了一礼,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感激和踏实。
吕嬛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那些被照料得不错的牲畜,很是满意,微笑着继续前行。
此刻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几口大锅架在篝火上,热气腾腾。
负责伙食的妇女正忙碌地折着野菜,与撕碎的肉干一起投入汤中,食物的香气逐渐浓郁起来。
稍大的孩子在一旁帮忙烧火,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看到身穿甲胄的吕嬛路过时,孩子们有些好奇地张望,眼神清澈,又带了些畏惧。
吕嬛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孩童随行。
她收到的人数清单里面,并没有提到孩童,还以为这些被掳妇人都不愿带小孩回去。
现在看来,还真是骨肉难离,但这样的话...以后她们怕是不好再嫁。
若是不嫁,就要提供工作岗位让她们可以独立生存。
想到这,吕嬛有点头痛,果然家业越大,压力越大。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身旁。
那女孩正趴在母羊肚子下挤奶,或许是手法不对,半天都挤不出一滴来。
吕嬛见她憋得小脸通红,不免好笑地问道:“你力道不够,何不让父母来帮忙?”
女孩缓缓抬头,沮丧着说道:“我母亲牧牛未归,她让我学会挤奶,不然就要出营割草。”
吕嬛疑惑道:“割草...不难吧?”
割草喂马,她在九原也做过,不比挤羊奶难,更何况,如果遇到会踢人的羊,那就挺酸爽...
“我也这样觉得,可我母亲说外面都是匈奴人,很容易被掳走。”
这话...吕嬛无法反驳。
现在的河东郡,就是个匈奴窝。
这女孩若是被掳走了,并州军还真不会为她停留,哪怕一秒都不会。
吕嬛看了看了一眼女孩那挤得发白的手...好吧,母羊也被挤得发白了,一人一羊都不好受。
“我叫吕嬛,九原人氏,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她对这个女孩很有好感,总觉得性情相投。
“我叫公孙宁,幽州人。”
公孙?吕嬛想起被牵招带兵追捕之人,便瞪大眼睛问道:“你父亲可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你认识我父亲吗?”
吕嬛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道:“当然认识,我先走了,别为难这头羊了,等你母亲回来,会有新差事。”
女孩挠着头,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吕嬛走远之后,再次低头与母羊对上眼。
母羊惊惧奔逃,女孩抿嘴直追,一人一羊,就这样在狭小的空间里绕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