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脚步声杂乱,伴随着压低的交谈和兵刃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如同索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分头找!那小子受了伤,又中了毒,肯定躲不远!” “这鬼天气…妈的,要是让老子逮到,非剥了他的皮!” “少废话!完不成张师兄的交代,我们都得倒霉!”
声音在洞口附近徘徊。一道身影甚至走到了洞口,探头向内张望了片刻。洞内黑暗,雨水顺着石壁流淌,掩盖了陆峰微弱的呼吸和血腥味。
“里面黑咕隆咚的,屁都没有。”那人嘟囔着,转身走开,“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融入雨声。
陆峰紧绷的神经稍缓,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敛息诀》依旧全力运转,如同真正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他后背紧贴的石壁冰冷潮湿,与伤口接触带来阵阵刺痛,反而让他保持清醒。
直到确认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身体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
他不敢久留,小心地挪到洞口,透过石缝向外观察。雨势渐小,天色灰蒙蒙的,看不清远处。
必须立刻离开!
他仔细处理掉洞内自己留下的痕迹,尤其是那处刻有壁画的石壁,他用淤泥和苔藓重新覆盖了一遍。然后,他沿着洞穴另一侧一条极其隐蔽的裂缝,艰难地爬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陌生的山林。他辨明方向,朝着宗门大致方位,开始跋涉。
伤势不轻,毒素也未完全清除,他走得异常艰难。全靠着一股狠劲和对危险的敏锐感知,避开了几波显然是搜捕他的人。
三日后,当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踉跄着踏回宗门山门时,守山弟子看到他如同鬼魅般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他直接去了任务堂,将十株完好无损、尤其是那株深紫色的腐骨花放在执事弟子面前时,整个任务堂都安静了一瞬。
那执事弟子看着腐骨花,又看看浑身污血、面色青紫却眼神冰冷的陆峰,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机械地登记、核算贡献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问。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外门。
陆峰活着从毒蛟泽回来了!还完成了那个几乎必死的任务!
众人震惊、难以置信,看向那座小院的目光彻底变了。原先的轻视、嘲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
王猛和铁牛闻讯赶来,看到他凄惨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忙前忙后地帮他清洗伤口、熬制药汤。
陆峰任由他们忙碌,自己则闭目调息,引导着那缕壮大了不少的玄寒气劲驱毒疗伤。寒螭锻体诀在对抗毒素和修复伤势方面,显露出了惊人的效果。
次日,他便能下床行走。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愈发深邃沉静。
他去了传功堂,不是去听课,而是去领取晋升外门弟子后的第一次正式福利——挑选一门主修功法的机会。
传功堂的执事长老看到他,目光复杂,公事公办地递过一枚玉简:“外门弟子可在此名录中挑选一门功法。限时一炷香。”
玉简内名录浩繁,从最基础的《长春功》、《厚土诀》,到稍好些的《流火功》、《锐金诀》,琳琅满目。每门功法后都标注着所需的贡献点,从数百到数千不等。
而他作为新晋外门弟子,宗门免费赠送的额度,仅够兑换最差的那几本。
他目光扫过那些需要灵力运转的功法,心中波澜不惊。这些于他,已是镜花水月。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名录最末尾、几乎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那里有几本价格极其低廉、甚至只需象征性一点贡献点的炼体功法。
《牛魔大力诀》、《铁骨功》、《龟息术》…
名字一个比一个粗陋,描述也含糊不清,大多是些打熬气力、增强皮糙肉厚程度的笨办法,进展缓慢,威力有限,且修炼过程痛苦不堪,早已被追求神通法术的弟子们弃如敝履。
那执事长老见他目光停留之处,忍不住开口道:“陆峰,你虽…丹田有损,但这些炼体功法实乃末流,于大道无益,徒耗光阴罢了。不如选一本养生功法,延年益寿…”
陆峰摇摇头,手指点向其中一本:“长老,我选这个。”
《百炼凝血功》。名字稍好些,但也位列末流,只需十点贡献点。
执事长老叹了口气,不再多劝,帮他做了登记,将一枚记载着功法的劣质玉简递给他,眼中带着几分惋惜。
陆峰接过玉简,神识沉入。果然,这功法同样粗浅,主要讲如何通过自虐式的捶打、负重、甚至药浴,刺激气血,强化体魄,效率低下。
但他看中的,并非功法本身,而是其中提及的几种激发气血、凝练血气的笨拙法门,正好可以与他从兽皮卷和寒螭锻体诀中悟到的东西相互印证,补全一些细节。
更重要的是,它便宜,不惹眼。
回到小院,他立刻开始研究。将《百炼凝血功》、《寒螭锻体诀》以及兽皮卷的残缺内容相互对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慢慢整合成一套更适合自己目前状况的、极度痛苦的炼体方案。
他让王猛帮忙打造了几个沉重的石锁、石墩,又用贡献点兑换了大量最便宜的、药性猛烈的淬体药材。
每日,小院里都会传出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痛哼。他或用石锤疯狂捶打全身骨骼,或背负巨石深蹲跳跃,或将身体浸入滚烫又冰寒交替的药液之中…
每一次修炼,都如同酷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王猛和铁牛来看过几次,都被那惨烈景象吓得脸色发白,不忍再看。
但陆峰的眼神,却在这种自虐般的修炼中,越来越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肉身在痛苦中蜕变,气血愈发旺盛,那缕玄寒气劲也越发凝实。
偶尔,在力竭倒地时,他会摩挲那枚“蛰龙”戒。戒面对他的气血和寒气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吸力,虽然依旧无法开启,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反应。
这日,他正将双拳反复砸入一个装满铁砂的药瓮,锤炼指骨,院门被轻轻叩响。
来的是一位面生的外门女弟子,神情怯怯,手里捧着一株灵气黯淡、叶片枯黄的灵草。
“陆…陆师兄,打扰了。我…我听说您对灵植有些办法…这株凝露草是我做任务得来的奖励,眼看就要枯死了,您能不能…”她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是病急乱投医。
陆峰停下修炼,擦去手上血迹,接过那株灵草。灵识细细扫过,发现是其根系被一种阴寒虫蠹侵蚀,生机不断流失。
他沉吟片刻,取来一点自己用来淬体的、药性暴烈的药渣,混合了一种驱虫药粉,小心地敷在灵草根部。
“放在阴凉处,三日后再看。”他语气平淡。
那女弟子将信将疑地走了。
三日后,她欣喜若狂地跑来,那株凝露草竟然真的重新焕发生机,叶片舒展,绿意盎然!
“陆师兄!太谢谢您了!这是报酬…”她掏出几块灵石。
陆峰只取了一块:“足够了。”
此事悄然传开。渐渐地,开始有更多弟子找来,有的是灵植出了问题,有的是修炼出了岔子导致气血淤积,甚至有人是想求购他那种效果古怪的“无灵丹药”。
陆峰来者不拒。处理灵植能锻炼他对生机药性的感知;调理气血伤势则让他对人体经络的理解愈发深刻;炼制那些“无灵丹药”,更是对他独特丹术的极致锤炼。
他收费低廉,往往只收成本价或一点象征性的报酬。他的名声,在外门底层弟子中渐渐传开,不再是“废物”,而是“那个有点古怪本事的陆师兄”。
小院不再冷清,时常有人往来。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某些人眼中。
张师兄听着心腹弟子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倒是小瞧了他…命硬得很,还会收买人心了…”他捏碎了一只茶杯,“炼体?炼丹?呵…”
他眼中闪过毒辣的光芒。
“既然他那么喜欢给人治病…那就送他一个‘好’病人。”
一场针对陆峰的新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而陆峰,刚刚接待完一位因修炼急躁而经脉灼伤的内门弟子,正看着对方赠送作为谢礼的一本薄薄的手札。
手札上没有功法,只记载了一种名为“血纹金”的奇特金属的零星特性,据说此金能承载气血之力,对炼体者有奇效,但极难提炼。
陆峰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枚“蛰龙”戒。
血纹金…蛰龙戒的材质,似乎与之有几分相似?
他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