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问道:“大荔戎惨遭屠戮,固然是暴君剌龚公所为,但他秦国百姓也难辞其咎。如果二者没有任何关系,那么这些如狼似虎的秦兵为何人所生?何人所养?又为何人服务?战争所掠夺的土地、奴隶和牲畜又被何人所占有?秦国国内向外扩张的舆论何以能大行其道?为何会得到全国百姓的支持?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仇恨?你的父母现在又在何处?”
小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夫君,这些仇小雪一刻也没有忘记,但我现在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我的眼里全部是夫君和孩子的安危,你们就是我的天和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同样道理,那些秦国的百姓也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如果你向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举起屠刀,又会有多少像我一样的苦命人,又会造成多少人间惨剧?”
子荔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可是当初屠杀大荔戎的人不是现在的这些秦兵,此事又当如何?”
小雪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那就只有一种方法,就是彻底将秦国灭国,然后再逐一严查,将那些入侵过、杀戮过大荔戎将士和百姓的人处以极刑。但是现在秦国兵精粮足,如日中天,六国都为之胆怯,试问我们能将其灭国吗?如果不能,那夫君又何必纠结呢?咱们不能打死和尚要和尚,不如对秦国的军队进行重点打击,全力摧毁这部战争机器,削弱他们的国力,为西羌打来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太平。”
子荔听后,陷入长时间的沉思。他反复权衡着内心的仇恨和道义的束缚,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各种画面和可能性。他想到了战争的残酷,想到无辜百姓的悲惨遭遇,也想到了西羌的未来。
他清醒的认识到,要为西羌的百姓负责,为这片土地的未来负责,而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终于,他缓缓点头,说道:“夫人所说甚是,小荔子明白该怎样做了。”
小雪看到子荔心中的纠结得到缓解,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接着说道:“臣妾的父母至今生死未卜,臣妾每天惶恐不安,如果有机会,请夫君解救他们于水火。”
子荔紧紧握住小雪的手说:“小雪放心,此事我定会仔细查寻。”
子荔站起身,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心中充满复杂的情感。
他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满艰难和挑战,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十几天以后,黑羌城堡里,一场关乎西羌命运的军事会议正在紧张进行。
子荔端坐在主位上,洪亮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诸位,进军秦国在即,此次行动意义重大,关系到我西羌的兴衰存亡。大家有何好的想法,无论是行军路线的规划、兵力安排、奇谋妙计,都可以说来听听。”
众人闻言,纷纷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姬过抱拳施礼说:“回德乾,所谓谋定而后动,此次出兵秦国是西羌一次十分重大的军事行动,成败关乎西羌数十年的稳定与和平,因此必须高度重视。在下以为,进军秦国,应先攻临洮、再占绵诸。此两处人口众多,物产富庶,是秦国的粮仓。而且,此处还有许多秦国的马场,我们若能获此粮草补给,便能为后续的军事行动提供坚实的保障。待我们控制这两地后,即可越过陇山,出其不意直下秦国的王城雍城,给秦国以沉重打击。”
姬过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在下以为,出兵秦国,有两种方法可供选择。其一是先赴义渠,与义渠会师后再统一行动。好处是声势浩大,能给敌人以强大的压力。我们西羌与义渠联军,兵强马壮,在数量上占据优势,必定让秦军心生畏惧。然而,此法也有明显缺点,那便是费时费力。西羌到义渠千里之遥,骑兵最少需十天路程,步卒需要二十天以上。在这漫长的行军过程中,我们不仅要耗费大量的粮草和物资,而且等到与义渠会师,很可能会错失战机。秦国必定加强防御,使我们进攻难度大大增加。
“其二是与义渠协调好进攻时间,然后同时采取行动。义渠从北,占领绵诸、邠州后,再翻越陇山,直扑陈仓、雍城。我军渡过洮水,从临洮进军,然后沿渭水北岸前进,我军与义渠大军从西、北两路出击,采取分进合击之法,会师陈仓、决战雍城。这种方法能够充分发挥我们的优势,让秦军顾此失彼。请德乾定夺。”
姬过认真分析后,子荔不由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第二种方法较为妥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必须充分了解秦军的,秦军在作战中有何优缺点?”
这时姬过毫不犹豫地答道:“据在下多年观察,由于秦军法度森严,奖惩严格,凡是立过军功的方可擢升,相反临阵脱逃者就地斩杀,因此秦军作战勇猛,战斗意志顽强,将士悍不畏死,具备战斗到底的精神。然而秦军也并非无懈可击,缺点是军事将领匮乏,士卒素质不高,军队组成混杂,整体配合不严密。在作战过程中,常会贪功冒进,出现各自为战、缺乏协同的情况,因此我军可将其分而治之,各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