桴罕之夜,万籁俱寂,那朦胧的月色,如同一层薄纱,轻柔地洒在大地上,给整个羌地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子荔与姬莹雪静静地坐在屋外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周围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微风拂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附近的墙角边,草丛里传来秋虫的低鸣,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几分别样的韵味。
姬莹雪微微仰起头,望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眼中满是陶醉,轻声说道:“洮羌的月色太美了。”
子荔坐在她的身旁,也抬头望向天空,感慨地回应道:“是啊。”
沉默片刻,姬莹雪转过头,看着子荔,眼中满是关切,问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子荔微微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千言万语在心中翻涌,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好大一会,他才缓缓吐出四个字:“一言难尽。”
姬莹雪看着子荔胳膊上的伤痕,心中一阵心疼,怜爱的问道:“看你累累伤痕,没少受苦吧?”
她伸出手,想去触摸子荔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他,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想起那些艰难曲折的过去,子荔的双眼不由模糊起来,他的思绪仿佛回到那些痛苦的岁月里,在邠地地底挖炭,那昏暗潮湿的矿洞里,他每天都要忍受着沉重的劳动和恶劣的环境,生命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他还经历了三场生死决斗,每一场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每一次都拼尽全力,才换来一线生机。
在周原,他种地、打铁,过着平凡而又艰辛的生活,但即使这样,也依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渭水边的械斗,让他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赵癞子将他诬陷后被充军,在充军的途中,又因病差点丢掉性命。
在冀县养马的日子里,他不得不踏上千里逃亡的征程。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他的感情犹如泄闸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于是,子荔将他离开姬府以后,遭受的种种挫折和磨难一一道来,他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激昂,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但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的痛苦和无奈。
姬莹雪静静地听着,眼中满是泪水,她仿佛能感受到子荔所经历的一切,心中一阵阵地揪痛。
子荔接着说道:“我给吕师傅五十亩水地,没想到却让他遭受弥天大祸,以至家破人亡,小小也因此受到连累。”他顿了顿,懊悔的说,“都是我害了吕师傅,他是个好人。”
姬莹雪听了,连忙安慰道:“说来此事也不怪你,你也是一片好心,主要是赵癞子太坏了,今后若有机会,我们定报此仇。”
子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那时候为了一块彘肉进行决斗,为成为自由民而舍生忘死,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
姬莹雪也感慨地说:“这三年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次能逃出来实属万幸。”
子荔接着说:“我们火焚料场,放跑千匹战马,斩杀十余个秦兵,历尽千难万险,这一切全凭老马奴等人拼死相救,才逃出秦国的魔掌,否则仅凭我一己之力,那是万万也不敢想的。”
姬莹雪好奇地问道:“老马奴怎会这样拼死护你?”
子荔解释道:“他也是大荔戎人,秦剌龚公第一次征讨大荔戎时被掳为奴,后来他同情我的遭遇,才出手救我。”
姬莹雪又问道:“那他为何喊你王子殿下?”
子荔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原是大荔戎国的御前侍卫,而我则是大荔戎国的第十二王子,在冀县养马之时,他认出我来。”
姬莹雪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惊奇的问:“你真是一位王子?”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子荔看着姬莹雪的眼睛,点了点头。
姬莹雪此时却不依不饶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何屡次拒绝于我?你是一位王子,而我才是一个小姐,配不上的应该是我啊。”
子荔看着姬莹雪,无奈地说:“小雪,不是我想拒绝你,你也知道,落水凤凰不如雉的道理,当时我乃奴隶之身,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小姐,我怕不能给你带来幸福,反会害了你。”
姬莹雪气愤的说:“你怎会害我?我才不信,你骗我。当时我多次想与你一起私奔,你一再拒绝,让我生不如死,现在呢?我遭受劓刑,又被嬴回蹂躏,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子荔看着姬莹雪激动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小雪,你冷静一下,想想你从绵诸,我从冀县逃亡,这两个地方都是秦国的边境,离此地才几百里远,路上遇到多少艰辛?充满多少危险?又有多少人悲惨死去?而那时候我们是在雍城,那可是秦国的国都,你的阿母多次警告过我,不许与你有任何来往,你的父亲也因此将我打到马棚下苦力,况且如狼似虎的秦兵会放过你我?那时候要想逃亡,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姬莹雪听了子荔的话,一下陷入沉默,她在认真思考子荔所说的话。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子荔接着说:“现在情况不同了,尽管我们历尽磨难、九死一生,终于逃脱秦国的魔掌,能够相聚在一起,难道不值得庆幸吗?”
姬莹雪听后,脸色由阴转晴。她看着子荔,眼中露出一丝笑容,说:“是啊,能够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