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荔突然想起姬莹雪,然后奋不顾身地向姬莹雪的住处跑去,边跑边喊:“小姐,小姐。”
恰好姬莹雪也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子荔,她急忙说道:“我在这里,外面怎么了?”
“姬府被秦兵包围,小姐若有不测,记住三年后的秋天,庄稼收获之后,三河间。”
子荔还没说完,一队秦兵快速跑到姬过和姬莹雪跟前,这些秦兵如临大敌,举刀舞戟,大声喝道:“以手抱头,乖乖出去,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姬过和子荔只得照办,姬莹雪回头喊道:“阿母,阿母。”
姬母听到动静,急忙从后堂走出,当她看到那些如狼似虎的秦兵时,“啊”的一声吓得昏死过去,随后两个秦兵走过来,将姬母一左一右架出后堂。
砰……
哗啦……
咣当……
屋子里不时传出陶器的破碎声、家具的倾翻声,一个孩子吓得大哭起来。
过了不久,郎中府上上下下全部被押到庭院内。一名秦将大声喝道:“将犯人押上来。”
子荔听声音有些耳熟,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时候同窗共读的嬴回。
子荔正待仔细观察,突然被一名秦兵推了个趔趄,那秦兵气势汹汹地喊道:“找死。快走。”子荔只得向前挪动了几步。
只听嬴仲大声喝道:“郎中令姬武胆大包天,目无先王,对抗朝廷,妄议朝政,如有主动揭发者,免罪;隐藏不报者,发配流放,违令者斩。”
他的声音冷酷无情,此时的嬴回看着姬墨姬过和子荔,脸上显露出一副志得意满、幸灾乐祸的表情。
雍城的地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墙壁上的青苔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姬武戴着沉重的脚镣手铐,被绑在十字木棍上,只见他浑身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这时,廷尉嬴仲走进来,脚步沉重而缓慢,他一把揪起姬武的头发,嘿嘿冷笑道:“姬武,老实交代,你是如何协助公子嬴封逃往晋国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臣从来没有干过这件事。”姬武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看你嘴有多硬,狱吏,给我狠狠的打。”嬴仲恶狠狠地说道。
话音刚落,狱吏高举皮鞭,“啪,啪”声不绝于耳,随之姬武身上出现一道又一道新血印。
“再不交代,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嬴仲咆哮道。
姬武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说:“嬴仲,你公报私仇,逼良冒功,就不怕得到报应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哈哈,报应?老子乃嬴姓名门正派,血统纯正,就连当今王上也得叫我一声亚父,你算什么?一个二等姬姓庶民,能混到郎中令的位置,全靠偷奸耍滑,今天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嬴仲狂妄地大笑道。
“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何须多言。”姬武冷冷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新王刚刚登基,不想大肆杀戮,否则你早死八次了,今天不管你交不交代,都是同样的下场,本尉也不想多与你费口舌,大王有令将你发配合阳。”嬴仲说道。
“老夫死又何妨,念在多年同朝为官的份上,多善待我的家人。”姬武虚弱地说道。
“这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嬴仲冷冷的说道。
乌云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天空,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吹得府中的枯树枝桠沙沙作响,像是在发出绝望的哀号。
郎中府衙内,秦兵全副武装,如同一尊尊冷酷的雕像,手持长枪,戒备森严地站立在府衙的各个角落,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让人不寒而栗。
姬武的一家老小及家奴仆人一干人等被粗暴地押在大院之内,他们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恐惧与绝望。
嬴回身着铠甲,手持长剑,端坐于马上,一脸阴沉地大声喝道:“罪臣姬武眷属听令!罪臣姬武妄议朝廷,心怀异志,图谋不轨,死不改悔,已发配合阳。全部家眷发配绵诸,家奴仆人一律发配邠地为奴,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在府衙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子荔站在人群中,听到这个宣判,心如刀绞。十八年前,他还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孑然一人来到郎中令府。
那时候,府里的阳光总是那么温暖,老爷虽然对下人要求严格,但从来没有打骂过他,反而时常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夫人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关爱有加,在寒冷的冬日,会亲手为他添衣,在生病的时候,会细心地照顾他。
而公子姬过,从来没把他当外人,两人一起在书房里读书,探讨古今学问;一起在练武场上习武,挥洒汗水;一起在花园中玩耍,笑声回荡在整个府邸,那些快乐的时光,如同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十八年过去了,本来姬莹雪半个月前就要嫁给林公子,公子姬过这个月就要大婚,怎奈先王驾崩,举国大丧半月,新王登基,国事繁忙,婚事只得向后拖,没想到姬府突遭横祸,如今府里一片狼藉,曾经的欢声笑语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无尽的凄凉与悲伤。
另一边,小姐姬莹雪多年来对他爱护有加,多少次含情脉脉地向他表明心迹,甚至不惜背弃家庭,设想与他私奔,可是他深知自己奴隶之身,给不了小姐幸福,不敢接受她那火辣而炽热的感情,这份感情,就像一把枷锁,折磨着他的内心。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姬莹雪,恰好姬莹雪也正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热泪盈眶,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此时狂风更加肆虐,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也吹乱了他们的心。
嬴回刚刚宣布完,秦兵便不耐烦地大声喝道:“家眷站这边,奴仆站那边,别磨磨唧唧,快走!”
子荔依依不舍地望着姬过和姬莹雪,嘴唇嗫喏着,过了许久,才小声说出一句话:“公子保重,小姐保重。”
姬过眼眶泛红,也小声回答一句:“子荔保重,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姬莹雪瞪着一双幽怨、无奈、关心、怜爱的眼睛,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她想笑,可是神情凝滞。想说一句话,嘴唇蠕动着,却一颗字也吐不出来,狂风在呼啸,像是在为他们的离别奏响悲歌。
最终,她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充满无限依恋的走了。
子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秦兵们挥舞着长枪,催促着众人赶紧上路,姬府众人在狂风中,在秦兵的呵斥声中,一步一步地离开这座曾经充满温暖与欢乐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