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说话速度更快的,是沈昭的心跳声和脸红速度。
她向来性子随性,在他面前更是自由自在畅所欲言,可老公这个词汇对她而言实在太过陌生。
哪怕说的时候勇往直前,说完之后,也立刻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连抱着他的力气都变软了。
房间像一个巨大的斗室,被突如其来的安静充斥。
不知多久,沈昭突然发现,周淮序竟然也一字未发,她从他颈窝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眸子时,男人淡声开口道:
“早点休息。”
“……”
沈昭简直懵了个x。
虽然不指望他像自己一样激动得心乱跳,但也不至于冷静理智到这个程度吧?
难道是不喜欢她这么叫他?
男人心海底针,沈昭抠脑壳也想不出来周淮序如此平静的原因,当然,她也不是会为难自己的性子。
冷淡就冷淡吧。
婚都结了。
还能嫌弃她不成。
这么想着的沈昭很快从周淮序腿上撤下,正要回房间洗漱睡大觉,余光忽地捕捉到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耳根竟然泛着浅红。
周淮序这身子是养尊处优长出来的,皮肤也是好看勾人的冷白,稍微一点发红,就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沈昭眨了眨眼。
难道是她理解错了,不是不喜欢,而是很喜欢,但是害羞了。
心底顿时冒出比拿破仑发现新大陆还惊奇的雀跃,沈昭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就连洗澡时候,脑子里都还是周淮序面无表情唯独耳根发红的画面。
仔细想来,周淮序本来就不是擅长处理亲密关系的人。
别说喊一声老婆,平时对她称呼不是连名带姓,就是你你你的,要让他说肉麻的话,不如让母猪学会上树。
沈昭发誓,她从来都不会强人所难。
可真的控制不住还想再逗一逗她的冷脸萌老公怎么办。
内心天人交战的沈昭洗完澡,用浴巾擦干身子,出来时,却见周淮序穿上大衣立在卧房门口。
男人耳边绯红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肃然冷意。
“云港医院来电话,周凛出事了。”
沈昭心口骤然一落。
周淮序难看脸色一览无余,这是沈昭第一次,看见他脸上露出这种无比阴冷深沉的表情。
可想而知,周凛这个“出事”,恐怕是连周淮序都难以接受的状况。
“我现在要赶过去。”
他话落转身,却被她拉住手。
“我跟你一起!”
……
云港医院。
连轴转结束第三台手术的苏执舟刚从手术室出来,却见还在值夜班的同事纷纷赶往急诊。
他皱了皱眉,拉住其中一位护士,“怎么回事?”
“港口发生大爆炸和连环车祸,送了不少受伤的人过来,急诊那边人手不够,我们过去帮忙!”
护士说完便动作迅速地往急诊赶去。
苏执舟眉心狠狠跳了下,心底涌上莫名烦躁。
像有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心脏,往下生拉硬拽。
他和明熙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联系,上次得知她消息,还是周淮序转告的那句,暂时不要和她扯上关系。
从明熙的处境角度,没有消息,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好消息。
苏执舟是个在感情上忍耐力很强的人,少有如此心神不宁的时候,思念也不会成为这种心情的决定因素。
可又为何,窒息感不断涌上。
顾不得刚结束手术的疲惫,苏执舟紧随同事步伐,赶往急诊。
电梯抵达一楼,梯门打开,与此同时,一辆血迹斑斑的担架车被急匆匆推进来,身为医生的职业习惯使得苏执舟下意识抬眼看去。
其余医护人员不过匆匆一瞥,便和担架车擦肩而过,匆匆出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
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开,有认识苏执舟的医生注意到他,想打招呼,却在看到对方表情的那一刻发不出声。
从来都是一副好脾气,总是温柔微笑的苏医生此刻脸色苍白得无以复加,像从残枯枝头零落的雪,簌簌扑下,冷意灌满整个电梯。
担架车即将被推进手术室。
主刀医生正要跟进去,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拦住。
苏执舟声音如冰刃,“我执刀。”
旁边有同科室的护士担心道:“苏医生,你今天已经做了三台手术,要不然还是先休息……”
关心的话七零八落地砸落在医院防尘地板上,转眼间,护士只看到苏执舟白大褂的衣角消失在手术室门口。
明熙是一个耐不住安静的人。
无聊的时候会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生气的时候哪怕和他吵得天翻地覆也绝对不会冷战一个字不说。
碰上不爽的人和事也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把人教训一顿,绝不忍气吞声。
她讨厌安静,讨厌不自由,讨厌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
可此时此刻,她全身浸满血躺在手术台上,骨头像被剥去,脆弱得像一张纸,安静得像是一具流着血的破败木偶。
耳边是护士念出的血液检查和伤势判断报告。
目光所及之处是明熙身上一道道冒着血的伤口。
枪伤,挫伤,骨折……
苏执舟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尽着最大努力,挽救着躺在眼前,对自己最重要的病人。
……
【云港市港口发生特大爆炸事件,该起爆炸疑似与龙腾集团董事长陆晟龙有关,数名伤员送至医院抢救。】
沈昭和周淮序刚抵达云港,这条消息已经登上新闻头条热搜高居不下。
凌晨三点。
两人赶到云港医院。
接应他们的是陈泰金。
陈泰金脸上灰扑扑一片,皮肤有烫伤,只经过草草处理,显然也是刚从这场爆炸事件中劫后余生。
“周凛被爆炸波及,还在进行清创手术,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陈泰金这句话劈头盖脸砸下来,沈昭大脑空白了几秒,下意识去看周淮序。
后者脸色紧紧绷着,握住她的手掌在云港今晚的萧条夜色中,愈发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