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撒出去的那些“毒刺”,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接下来的几天,江城官商两界的气氛明显变得有些诡异。一些平日里与梁弘远走得近的官员,开始变得深居简出;商会里也流传着一些关于梁理事的、语焉不详的闲言碎语;就连通源钱庄,存取款的人也莫名多了起来,带着几分惶惶。
梁弘远那边依旧没有直接对林野出手,但这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却比直接的刀剑更让人心悸。
林野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间歇。梁弘远不可能容忍这种挑衅,他一定在酝酿更疯狂的反扑。
这天下午,他接到了陈其庸的邀请,依旧是茶楼听戏。
这次,陈其庸的脸上少了些往日的温和,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沉。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闭目听曲,而是端着茶杯,目光偶尔扫过林野,带着审视。
“最近外面,不太平啊。”陈其庸慢悠悠地开口,像是随意提起。
林野心里冷笑,面上却恭敬:“是有些流言蜚语,让陈老费心了。”
“流言蜚语,有时候也能杀人。”陈其庸意有所指,“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有些线,踩过了,就回不了头了。”
林野低头喝茶,没接话。他知道,这老狐狸肯定猜到了那些“流言”跟他有关。
“梁理事那边,”陈其庸顿了顿,观察着林野的反应,“最近火气也不小。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林野几乎要笑出声。杀身之仇,覆巢之恨,这叫误会?
“陈老明鉴,我和梁理事,素无往来,何来误会?”林野装傻。
陈其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商会年底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梁理事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我看……有些担子,也该让年轻人分担分担了。”
林野心中猛地一跳!陈其庸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分化梁弘远的权力?还是……在暗示他什么?让他去争?
他摸不准这老狐狸的脉,只能含糊应道:“一切听陈老安排。”
从茶楼出来,林野的心情更加沉重。陈其庸的态度暧昧不清,既像是在警告他别玩火,又像是在怂恿他继续往前冲。这老狐狸,到底是想保他,还是想借梁弘远的手除掉他?
他独自走在回商行的路上,脑海里思绪纷乱。经过一个街口时,他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他本不想理会,但目光扫过时,却猛地定住了。
人群中间,是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穿着破烂的长衫,头发花白散乱,脸上脏得看不清模样,正手舞足蹈地对着空气大喊大叫:
“我是理事!我是江城的天!你们都得听我的!哈哈!都得死!不听话的都得死!”
那癫狂的神态,扭曲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出几分昔日的影子。
是钱永年!曾经江城商界也算是一号人物,几年前因为和陈其庸、梁弘远争夺商会主导权失败,据说受了很大刺激,后来就疯了,流落街头。
林野看着钱永年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彻底的空洞和疯狂,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他仿佛在钱永年身上,看到了赵凯的影子,看到了……无数个在这条权力之路上失败者的最终归宿。
赢了,风光无限,输了,万劫不复。
而他林野,现在正走在这条路上,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钱永年还在那里癫狂地叫喊着,周围的人群发出哄笑和议论。
林野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地方。
但那疯癫的影子,和那绝望的叫喊,却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会不会就是他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