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野就带着强子和另外两个精干的兄弟出发了。四个人都换上了最干净利落的衣服，强子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四海货栈的营业执照（副本）、林野亲手整理的近期业务记录摘要，还有兄弟们连夜赶工、重新规范填写的几张空白运单。
林野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里全是汗。这不是去打架，却比打架更让他紧张。打架输赢靠的是狠劲和运气，而今天，靠的是他这半年来学到的那点东西，是四海这块招牌能不能立得住。
按照昨天的吩咐，另外几个兄弟远远地跟在后面，散在通往指挥部的几条必经之路上，像警惕的哨兵。
一路上出乎意料地平静，并没有遇到预想中黑皮派来捣乱的人。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也或许是黑皮没想到四海真能拿到试工的机会，还没来得及布置。
指挥部设在一个原先废弃的区公所里，门口有卫兵站岗。报了姓名和来意，核对了半天，才被放行进去。院子里人来人往，大多行色匆匆，抱着图纸或文件的，打着电话大声争论的，一派繁忙景象。
找到三楼306办公室，敲门进去。办公室不大，里面坐着两三个人，李文瀚科长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林野四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林野脸上停顿了一下。
“李科长，四海货栈林野，奉命报到。”林野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
李文瀚点了点头，没多废话，直接从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又递过一张清单：“这里是需要分送到规划局、建设局、财政局等七个部门的紧急文件，清单上标明了地址和接收部门。要求今天下午三点前，全部送达，并且带回各部门盖章的接收回执。有问题吗？”
林野接过文件袋和清单，快速扫了一眼。七个部门，分散在江城不同区域，时间确实很紧。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嗯。”李文瀚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看文件，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吧。完成后，直接把回执交到这里。”
“是。”
退出办公室，走到院子里，强子才小声嘀咕：“这李科长，也太冷淡了吧？”
林野没说话，只是把文件袋紧紧攥在手里。他知道，李文瀚不需要热情，他只看结果。这次试工，就是四海交出的第一份答卷。
他立刻在院子里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把强子三人叫到一起，快速分配任务。他根据清单上的地址和部门的远近，规划了三条最有效率的路线，自己和强子各负责一条需要跑三个部门的，另外两个兄弟合作负责那条只有一个部门的。
“记住！”林野目光锐利地看着三人，“文件不能离身，不能损坏，不能延误！送到后，必须拿到盖章的回执！遇到任何问题，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我，或者直接回这里报告！宁可慢，不能错！明白吗？”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神色肃然。
四人立刻分头行动。林野选择了一条距离最远、部门也最分散的路线。他没有选择人力车，而是靠自己的双腿和偶尔搭乘的公共电车。这样更灵活，也更不容易被盯梢。
奔跑，问路，挤电车，上楼，交涉，拿到回执，再赶往下一个地点……整个过程像打仗一样。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脑子像上了发条一样高速运转，计算着时间，规划着路线。
期间，他敏锐地注意到，在建设局门口，似乎有两个无所事事的人一直晃悠，眼神不时瞟向进出的人。他心里一凛，但没有声张，拿到回执后，从另一个侧门迅速离开。
下午两点四十分，林野第一个带着所有三份盖章回执，回到了指挥部306办公室。他气息还有些微喘，但步伐沉稳。
李文瀚看着他递上来的回执，检查了一下上面的公章和日期，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效率不错。”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很快，强子和另外两个兄弟也陆续返回，所有人都准时甚至提前完成了任务，七份回执，一份不少，完好无损。
看着摊在桌上的七份回执，李文瀚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林野说：“行了，任务完成。你们可以回去了。”
依旧没有承诺，没有下一步的指示。
但林野心里却踏实了不少。他带着兄弟们再次向李文瀚微微鞠躬，然后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
走出指挥部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强子忍不住挥了挥拳头，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野哥，咱们成了吧？”
林野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成了吗？也许只是过了第一关。但他知道，四海今天表现出来的效率和可靠，一定在李文瀚那里留下了印象。
这就够了。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它发芽。
至于黑皮那边可能的动作……林野眼神微冷。今天没遇到，不代表以后不会。四海想要在这盘棋上走下去，有些麻烦，迟早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