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陆家庄园沉入一片浓稠的墨。
连风都停了,只剩水晶吊灯在主卧穹顶轻轻摇晃,投下碎金般的光斑——却照不亮苏念星眼底的灰。
她弯腰打开定制衣柜,曾经挂满两人衣物的空间,如今空出一半。
他的衬衫仍整齐排列,雪松香混着冷冽气息,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无声地割进她心口。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动作很快,没有犹豫——t恤、牛仔裤、常用外套,一件件塞进行李箱,像剥离一层层旧皮。
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定制画作、他曾送的“惊喜”,她一件未动,原封留在原地——连同所有心动与幻灭。
拉链合上的瞬间,发出干脆的“哧啦”声,像给某段关系画上最后的句号。
“咔哒——”
房门被轻轻推开,陆廷渊站在门口,一贯沉稳的脚步此刻明显凌乱。
他看着昏黄灯光下那道纤细背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攥越紧,连呼吸都带着锯齿。
“念念,你在做什么?”
他声音低哑,努力维持平静,却仍掩不住尾音的颤。
苏念星没有回头,手下动作不停,声音冷得像冰:“收拾东西,搬走。”
“搬走?”
他上前一步,伸手想拉她胳膊,却被她侧身避开——动作利落,带着毫不犹豫的疏离。
掌心落空,他心口也跟着空了一块。
“为什么?就因为我母亲说的那些话?我已经跟她谈过了,她不会再干涉我们——”
“与她无关。”
苏念星打断他,终于转身,目光直直撞进他眼底——那双曾盛满星光与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决绝的寒潭。
“陆廷渊,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该开始。”
“不该开始?”
他眉心紧蹙,嗓音发哑,“那初遇时的惊艳,画室里你为我专注的侧影,雨夜里我们相互依偎的温度——统统都是假的?”
苏念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却仍是点头,声音冷硬:“是。”
她不敢回忆,怕一回忆,就会心软;
怕一心软,就再也走不了。
“玄影组织的线索,你母亲的态度,还有你从未对我坦诚的过往……”她每说一个字,心口就抽疼一次,却逼自己说完,“我累了,不想再猜,不想再被这些恩怨纠缠。我们——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他低低重复,像在咀嚼这四个字的锋利,割得满口鲜血。
他上前一步,想拥抱她,却被她再次推开——这一次,她退得很远,像躲避洪水猛兽。
“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事实。”
她拉上行李箱拉链,声音低却决绝,“陆廷渊,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劝我。”
她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背影挺拔,脚步坚定,没有一丝留恋。
“念念!”
他终究忍不住,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哀求,“留下来,好不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几秒后,她继续往前走,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消散在空气里——
“不必了。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门被拉开,又合上。
“咔哒”一声,像子弹上膛,击穿他所有伪装。
苏念星提着行李箱,穿过长长的回廊,穿过金碧辉煌的客厅,穿过佣人们或惊讶或同情的目光。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却必须走。
雕花大门缓缓开启,又在她身后合拢。
“砰”的一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眼泪终于决堤。
却倔强地抬手,一把抹去。
——不能回头,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
陆廷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他心脏疼得几乎弯曲,却无能为力。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声音沙哑却坚定:
“派两个人,暗中保护苏念星小姐,不要让她发现。确保她的安全,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挂了电话,他仍站在窗前,目光紧紧锁定她离去的方向,像一尊被夜色风化的雕像。
出租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驶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苏念星看着窗外飞逝的灯火,眼泪无声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摆脱那些恩怨;
也不知道,她和陆廷渊是否还有未来。
但她知道——
她必须走,必须斩断所有牵绊,才能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夜色深沉,庄园的灯一盏盏熄灭。
陆廷渊仍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穿过黑暗,落在她远去的方向。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念念,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会等你。”
“等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
“等你回家。”
而远方的出租车,已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只留下无尽的悬念,在空气中弥漫——
这场决绝的离开,究竟是结束,还是另一场纠缠的开始?
被暗中守护的苏念星,又会在前方的路上遇到什么?
无人知晓。
唯有夜色,见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