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穿过市立美术馆穹顶的玻璃,像被滤过的蜜,一层层淌在大理石地面。
空气里浮着油墨与松节油的味道,衣香鬓影交错,快门声此起彼伏——“城市肌理”当代艺术展,正于此刻揭幕。
苏念星站在自己的参展作品《断章》前。
灰蓝基调,断裂的建筑线条,模糊的人影——像一道被硬生生撕开的都市伤口,也藏着她内心最隐秘的裂痕。
她一身米白针织衫,长发松松挽起,褪去了庄园里的华贵,多了几分艺术家的清简与疏离。
金丝眼镜的评论家在她身旁驻足:“苏小姐,笔触太有力量了,光影把孤独感剖得入骨。”
她礼貌颔首,声音却轻得像风:“只是随心而作。”
忽而,入口处一阵骚动。
快门声密集得像骤雨,人群自动分开——
陆廷渊。
深灰定制西装,肩宽腰窄,眉眼冷峻,却自带光。他由馆长与高管簇拥着步入,像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所至,空气都微微震颤。
他本只是赞助商代表,却在一眼看见她时,脚步顿了半拍。
那一瞬,喧嚣退潮,只剩她侧影立在画前,像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他眸底掠过复杂情绪——惊讶、欣喜、痛楚,最终归于一片深海般的静默。
馆长热情引路,脚步却径直朝《断章》而来。
“陆总,这幅可是黑马!作者苏念星小姐——近年来最具潜力的新锐。”
一步,两步。
他停在她面前,目光落在画布上,久久未语。灰蓝的裂痕,像一道旧伤,被重新撕开。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情感真挚,技法娴熟。”
苏念星被迫抬头,目光与他相撞——
那双眼,曾为她点亮过漫天星火,如今却像深海,所有情绪被压得极深,极沉。
她只吐出三个字,客气而疏离:“陆总,您好。”
记者敏锐地嗅到火药味,镜头与话筒蜂拥而上。
“陆总,您与苏小姐是否旧识?”
“苏小姐方才说‘全凭实力’,是否暗指赞助不公?”
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直插两人之间本就脆弱的缝隙。
苏念星握紧了拳,指甲陷进掌心,疼得几乎发抖。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结了霜:
“我只是一名艺术家,无关话题,无可奉告。”
她转身欲走,陆廷渊下意识伸手,指尖却只触到她衣袖一角——
她侧身避开,动作利落,像躲开一把淬毒的箭。
“苏小姐,”他声音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这里人多,我送你回去。”
“不必。”她头也不回,声音轻得像冰屑,“陆总日理万机,还是专注您的商业帝国吧。”
她快步穿过人群,几乎小跑。
直到站在街边,秋风一吹,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
一辆出租车适时停下。
她拉开车门,一只脚已踏进去,身后却传来他低哑的喊声:
“念念!”
那一声,像撕裂了所有伪装。
她动作顿了半秒,却更快地钻进车厢,对司机急道:“老城区,麻烦快点。”
车门合上,隔绝了喧嚣,也隔绝了他。
她靠在座椅上,终于允许眼泪落下——无声、滚烫,砸在手背,像一场迟来的暴雨。
陆廷渊追到街边,只看见出租车尾灯汇入车流,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
他站在风里,西装外套被吹得猎猎作响,却掩不住满身的落寞。
记者们仍想追问,他侧眸,声音冷得刺骨:
“无关的问题,别再问。”
他转身,背影挺拔而孤独,渐渐消失在美术馆长廊尽头。
无人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里还留着一片被她衣袖带落的银杏叶——金黄、脆弱,像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秋天。
出租车驶过两个街口,苏念星情绪稍缓,手机却突然响起——陌生号码。
她按下接听,男声带着诡异的笑意:
“苏小姐,又见面了。”
她心脏猛地收紧——那声音,她记得——玄影组织!
“你以为逃离陆廷渊,就能摆脱麻烦?太天真了。”
电话被挂断,忙音像一记闷雷,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抬头,透过后车窗看向渐暗的天色——
秋风吹起满地银杏,金黄灿烂,却掩不住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出租车驶入老城区,路灯一盏盏亮起。
她不知道,同一时刻,陆廷渊的车也正朝着她的方向疾驰——
“陆总,苏小姐公寓楼下出现可疑人员,已被暗卫驱离。”
他看着窗外飞退的灯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再快一点。”
两条平行线,在同一座城里各自奔逃,各自牵挂。
而命运,已悄然收紧了绳索——
下一次相遇,是救赎,还是深渊?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