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们有的是时间，一笔一笔，慢慢算。”
凤千羽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银针，缓缓刺入凤青青的耳膜，再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比直接的打骂和威胁，要恐怖千百倍的，温柔的残忍。
凤青青抱着她双腿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她抬起头，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极致的恐惧。她想尖叫，想逃跑，可是在凤千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注视下，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了，连动一动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从哪里算起好呢？”凤千羽歪了歪头，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的指尖，依旧挑着凤青青的下巴，那冰凉的触感，让凤青青的牙齿都在打颤。
“哦，想起来了。就从十三年前那个冬天开始吧。”
“那一年，你看上了我那件雪狐裘。我没给，你就趁着下人不在，将我推进了荷花池。冰水刺骨，我差点就那么死了。事后，你跟父亲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
凤千羽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姐姐……不是的……我没有……”凤青青的嘴唇哆嗦着，本能地想要否认。
“没有吗？”凤千羽笑了，那笑容，却让凤青青浑身发冷，“可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宫宴，你穿着我那件雪狐裘，在所有人面前，跳了一支惊鸿舞，赢得了满堂喝彩。而我，却因为那场风寒，落下了病根，从此缠绵病榻，成了镇国将军府里，那个常年见不得光的，药罐子。”
凤青青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这些陈年旧事，她以为早就被所有人遗忘了！她怎么……她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凤千羽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她的声音，继续不疾不徐地响起。
“还有十年前。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那块能温养经脉的暖玉。你‘不小心’将它打碎，然后嫁祸给我身边唯一的丫鬟，害她被活活杖毙。从那天起，我身边，再无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五年前，皇家秋猎。你偷偷换掉了我箭筒里的箭，又在我的马鞍上做了手脚。我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你却在众人面前，哭着对父亲说，都怪你没有照顾好姐姐，让姐姐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因为那一次，我‘懦弱无能，不善骑射’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再然后，就是你和七皇子的事情了。”凤千羽的目光，轻轻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还在地上哀嚎的东方澈，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未婚妻。可你呢，我的好妹妹。你一边在我面前，装作天真无邪，姐妹情深。一边，又不停地在七皇子耳边，吹风，说我如何痴傻，如何丑陋，如何配不上他。”
“大婚当日，当街退婚。你亲手策划了那场好戏，让我，让整个镇国将军府，都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而你，则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一个为了维护姐姐名声，不得不‘委身’于七皇子的善良妹妹形象，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赞美。”
凤千羽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已经彻底呆傻，连求饶都忘了的女人。
“凤青青，你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嫉妒吗？嫉妒我是嫡女，而你，只是个卑贱的庶女？”
“还是因为，你享受这种，将别人踩在脚下，看着别人痛苦挣扎的，快感？”
“不……不是的……我没有……”凤青青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疯狂地摇着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是嫉妒蒙蔽了我的心！求求你……求求你看在父亲的份上，饶了我吧！”
她再次爬过来，想要抱住凤千羽的腿。
可这一次，凤千羽却轻轻一抬脚，避开了她。
“父亲？”凤千羽的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人群中，一个身穿武将官服，面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的中年男人身上。
镇国大将军，凤擎天。
“父亲，”凤千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你的好女儿，在向你求救呢。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凤擎天的身体，猛地一僵。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求情吗？看看地上大将军赵匡那还未干涸的血迹，看看龙椅上那个已经疯了的皇帝，他敢吗？
他不敢。
看着父亲那懦弱不堪的样子，凤青青眼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她完了。
“看来，父亲也觉得，你该罚。”凤千羽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凤青青，那张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妹妹，你不是最爱美吗？不是一直都以‘京城第一美人’自居吗？”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通体漆黑，不带一丝杂色的小瓷瓶。
“姐姐我，最是疼你。所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她拔开瓶塞，一股奇异的，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东西，叫‘镜花水月’。它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你痛苦。它只会，满足你的愿望。”
凤千羽蹲下身，捏住凤青青的下巴，强迫她张开了嘴。
“你不是想成为最美的女人吗？我便让你，拥有千百张，不一样的，绝美的脸。从今往后，每一天醒来，你都会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怎么样，这份礼物，喜欢吗？”
“唔……不……不要……”
凤青青疯狂地挣扎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绝望。
她听懂了。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礼物”背后，那最恶毒，最残忍的诅咒！
然而，她的挣扎，在凤千羽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颗黑色的药丸，被准确无误地，弹入了她的口中，入口即化。
凤千羽松开手，站起身，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啊——！”
凤青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疯狂地用手去抠自己的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凤青青那张原本还算娇美的脸，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揉捏的烂泥。她的皮肤开始起伏，五官开始移位，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重组！
那景象，比任何酷刑，都要来得恐怖，来得诡异！
殿内的女眷们，早已吓得尖叫连连，甚至有人，直接晕了过去。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张脸，终于，停止了变化。
只是，那已经不再是凤青青的脸了。
那是一张，布满了老年斑，皮肤松弛下垂，眼窝深陷，满口黄牙的老妪的脸！
“啊！我的脸！我的脸！”
凤青青摸着自己那张如同老树皮一般的脸，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嚎叫，她在地上疯狂地打着滚，最终，两眼一翻，在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中，彻底昏死了过去。
整个昭阳殿，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凤千羽看也没看地上那滩烂泥，她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缓缓转身，那双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越过所有人，最终，落在了高台之上，那个从头到尾，都强自镇定，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当朝皇后身上。
凤千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却让人遍体生寒的笑意。
“皇后娘娘，别怕。”
“我妹妹的账，算完了。”
“现在，该轮到我们，来算算，太子殿下母亲的，那笔血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