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极其细微的颤栗，毫无征兆地从林浩意识的最深处浮现。
那不是疼痛，更像是一根琴弦被拨动后，久久不散的余音。
他闭上眼。
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直接落在了那间代号“原点”的最高机密书房。
那个改变了一切的旧皮箱，静静躺在金属台上。
只有林浩能“看”见，箱体内部，一缕微不可察的红光正在黯淡、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能量，即将耗尽。
这不是一个可以修复的故障。
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终结。
林浩清楚，他留在这个时代的时间，已经可以用“次”来计算。
也许还能往返一次。
也许，两次。
但终有一次，将是永别。
他没有犹豫，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他能留给这个满目疮痍的时代，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份遗产。
……
三天后。
一间刚刚浇筑完成的巨大地下库房，空气中还弥漫着水泥与泥土的潮气。
库房正中，一个庞然大物被厚重的帆布严密覆盖。
从轮廓看，像是一台超重型的柴油发电机组，通体刷着低调的军绿色油漆，仿佛随时能为一座城市提供澎湃的动力。
赵刚绕着它走了整整一圈，眉宇间写满了不解。
“林浩同志，这么大一台发电机，是给哪个工业区准备的？”
“以它的功率来看，怕是能撑起一个小型城市的全部用电了。”
他这几日正为全国的工业布局焦头烂额，每一度电、每一吨钢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这样一个能源巨兽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他所有的规划。
林浩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那台“发电机”前，伸手，掀开了帆布的一角。
帆布之下，并非冰冷的钢铁机械。
而是一块光滑如黑曜石的面板，上面没有任何按钮、开关或接口。
只有一道道幽蓝色的光纹，正在面板深处，如呼吸般缓缓流淌。
赵刚的眼神骤然锐利。
这东西，他见过。
在“盘古”电磁炮的控制台上，在那些被称为“铁王八”的两栖登陆艇上，都出现过这种超越时代的造物。
这不是发电机！
“政委。”
林浩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内回荡，清晰得有些不真实。
“这不是发电机。”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一座……图书馆。”
赵刚的呼吸，在那一刻被生生掐断。
图书馆？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金属造物，与那个充满书卷气的词汇联系起来。
“一座储存了我们……组织，数代人心血的知识宝库。”
林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从最基础的数学、物理、化学原理，到材料学、冶金工艺、半导体技术……”
“再到高产作物的育种方案、现代医学的临床数据……”
“这里面，储存了我们那个世界，从零开始，发展至今的所有基础科技。”
他的目光从那幽蓝色的光纹上移开，落在了赵刚那张因极度震惊而僵硬的脸上。
“这也是我们，能为这片土地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最后一件事……
这五个字，像五记重锤，狠狠砸在赵刚的心脏上。
他没有追问为什么。
他也没有问那个神秘的“组织”到底是什么。
当一个谜题的答案，已经超出了你毕生认知可以理解的范畴时，追问本身，就失去了全部意义。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黑色的面板，胸膛剧烈起伏。
知识！
这才是这个一穷二白、百废待兴的国家，最渴求、最稀缺的东西！
有了它，他们就有了对抗“幽灵”的底气！
有了它，他们就能在这片废墟之上，用自己的双手，建立起一个谁也无法撼动的工业帝国！
漫长的沉默。
赵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使用权限。”
他没有问别的，直击最核心的问题。
“最高权限，已经绑定了你和‘一号’。”林浩回答，“其他人需要你们的授权，才能访问不同等级的资料库。”
“怎么用？”赵刚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已经开始构思如何利用这座“神迹”般的宝库。
“语音交互，模糊搜索。”
“你可以直接问它，比如‘如何提高钢铁的屈服强度’，或者‘合成氨的最高效工业流程’，它会给出从理论到实践的所有方案。”
赵刚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图书馆！
这是一个无所不知的老师！一个来自未来的战略智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有没有……关于我们自己的，未来的记载？”
林浩沉默了。
他看着赵刚那双燃烧着期盼的眼睛，最终，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
“未来，在你们自己手里。”
赵刚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
但下一秒，却重新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炽烈的光焰。
是啊。
未来，本就该由自己亲手去书写！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伸出手，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轻轻触摸着那块冰冷光滑的黑色面板。
指尖传来的，是这个民族沉甸甸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林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离愁。
也就在这时，库房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粗暴地推开！
“老赵！林先生！你们俩属耗子的？躲这儿说啥悄悄话呢！”
李云龙的大嗓门，像一颗炸雷，瞬间撕碎了库房内庄严肃穆的气氛。
他带着一身风尘闯了进来，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亢奋，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之间异样的气氛。
“快！跟我去看看那‘盘古’！”
“老子琢磨了一宿，这玩意儿不光能打军舰！要是哪个不开眼的龟孙子敢在咱们背后搞小动作，一炮过去，连他祖坟都给它气化了！”
他一把拽住林浩的胳膊，浑然不觉离别的气息，已经悄然笼罩了这间库房。
李云龙双眼放光，像个刚得到绝世神兵的孩子，满脸渴望地看着林浩。
“林先生，你给俺说道说道，这玩意儿打陆地目标，精度能调到多少？”
“能不能做到……指哪儿打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