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扮演【同病相怜的受害者】,与下游市长达成共识!
清风阁内,空气仿佛被那份蓝皮报告抽干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真空。
周启明的手指搭在封皮上,那几个触目惊心的烫金大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微微发麻。窗外,老街上排队取水的喧嚣断断续续地传来,水桶碰撞的叮当声,妇人焦躁的抱怨声,孩子不耐的哭闹声,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着这位云州市长的耳膜。
他缓缓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陆远,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愤怒,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绝望。
“陆市长,你这是在逼我。”周启明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你这是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也架在了云州百万市民的脖子上。这份东西一旦递上去,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输了,会是什么后果?”
他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是:输了,他周启明将万劫不复,而陆远你,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面对这近乎撕破脸的质问,陆远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得意或压迫。他脸上的锐气和锋芒,在周启明抬头的瞬间,便已悄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叮!】
【角色卡激活:同病相怜的受害者。】
【核心要义:将对方的痛苦内化为自身的痛苦,将个人的野心隐藏在共同的绝望之下。表演的关键不在于言语,而在于眼神与沉默。】
陆远没有看周启明,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条长长的队伍。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周市长,您以为,这把刀,现在才架在我们的脖子上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它一直都在。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慢慢地割我们的肉,放我们的血。只不过,你们云州被割在了大动脉上,血流如注,痛彻心扉。而我们星海,被割在了看不见的地方,血流得慢一些,但毒素,却早已顺着血管,流遍了全身。”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送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怔怔地看着茶叶在杯底沉浮。
“我刚到星海的时候,也想解决星钢的问题。我去找了我的前任,一位在星海工作了一辈子的老领导。他告诉我,那条河,就这样流了几十年了,天没塌下来。让我把眼睛放在Gdp上,放在那些光鲜亮丽的数字上。”
陆远放下茶杯,转回头,终于看向周启明,眼神里没有了算计,只有一片灰败的、感同身受的无奈。
“天,确实没塌下来。只是,在星海市的老工业区,肺癌的发病率,在过去十年里,悄悄爬升了三个百分点。只是,我们星海市招商引资,一提到‘重工业城市’这个标签,那些高新技术的企业,就唯恐避之不及。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你们失去了现在,而我们,正在失去未来。”
这番话,像一阵寒风,吹进了周启明的心里。他胸中那股被要挟的怒火,不知不觉间,竟被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所取代。是啊,陆远说的没错,他们都是那头钢铁巨兽阴影下的囚徒,只不过一个被关在明处,一个被锁在暗处。
包厢里的气氛,从剑拔弩张,渐渐转向了沉郁的静默。
“你的那个‘生态经济协作区’……”周启明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的手指从那份致命的报告上移开,敲了敲另一份文件,“听起来很美好。但省里会批吗?王振邦那头老狐狸,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做大?”
“他当然不会。”陆远摇了摇头,“所以,我们不能只让省里看到问题,更要让他们看到解决问题之后,那块巨大得足以让他们心动的蛋糕。”
他将“协作区”的方案往前推了推。
“周市长,您想,如果我们两市联手,将星江治理打造成一个省级,乃至国家级的标杆项目。上游,星海市进行产业升级,发展绿色金融和先进制造;下游,云州市发展生态旅游、高端康养。我们共同打造一条‘黄金水道’,一条‘健康走廊’。这背后是多大的投资?多长的产业链?多少个就业岗位?多少的绿色Gdp?”
“我们不再是两个哭哭啼啼跑去省里告状的‘问题学生’,而是两个带着一份完美商业计划书,来寻求‘天使投资’的创业伙伴。我们给省里送去的,不是一道非黑即白的难题,而是一道稳赚不赔的选择题。”
周启明的呼吸,不由得粗重了些许。他是个搞经济的,陆远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敲在了他的心坎上。他被这个宏大的构想,深深地吸引了。
陆远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变化,知道火候到了。他伸手,将那份蓝色的“紧急评估报告”轻轻地、却又不容置疑地收回到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这个动作,让周启明的心猛地一跳。
“周市长,这份报告,是我们的底牌,也是我们共同的保险。”陆远拉上公文包的拉链,声音恢复了平静,“我希望,我们永远没有机会用到它。它就像挂在墙上的消防斧,我们都希望那栋大楼永远不要着火。但是,正是因为知道墙上有这把斧子,我们才有底气,安安稳稳地住在这栋楼里,去规划我们未来的生活。”
“消防斧……”周启明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陆远的全部意图。
“生态经济协作区”是梯子,是阳谋,是递给省里的一份无法拒绝的厚礼。而这份“癌症报告”,是消防斧,是暗牌,是悬在所有阻挠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明一暗,一推一拉,攻守兼备,滴水不漏。
这个年轻人,哪里是什么愣头青,他分明是一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到了极点的棋手。他今天来,不是来寻求结盟的,他是来创造盟友的。
周启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地旋转着。
是继续在王振邦和省里的夹缝中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云州的未来被污水一点点吞噬?还是,跟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赌上一把大的?
风险巨大,但收益,同样诱人。
许久,他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他看着窗外那些还在为一桶干净水而奔波的市民,心中做出了决断。
“陆市长,”他拿起桌上的茶壶,亲自为陆远和自己,重新斟满了两杯滚烫的新茶,“你这把‘消防斧’,可得收好了。我希望,它永远都只待在你的包里。”
陆远端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也希望。”
周启明将杯中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像是饮下了一杯壮行的烈酒。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一拍桌子,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我们两市,立刻成立联合工作组,连夜起草这份关于设立‘星江流域生态经济协作区’的联名报告!我亲自带队,你我共同署名,明天就送到省政府去!”
看到周启明被彻底点燃,陆远心中也松了口气。这个最重要的盟友,终于被他牢牢地绑上了战车。
两人随即就联名报告的细节,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周启明不愧是老资格的市长,对省里的政策和行文风格了如指掌,提出了许多极具建设性的意见。包厢里的气氛,从之前的压抑沉闷,变得热烈而充满希望。
就在两人谈到关键处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陆远那只黑色的私人手机。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来电显示:赵立春。
省长,赵立春。
周启明也看到了那个名字,他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瞬间凝固了。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紧张地看着陆远:“是……省长?”
陆远冲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省长,您好。”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
电话那头,传来赵立春那不怒自威的、略带一丝疲惫的声音。
“陆远同志,你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