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么坐在骨堆上，右手还在滴黑水。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血和灰，嘴里发苦。结界炸了，可窟顶还是死死封着，外面一丝光都进不来。
穆映雪单膝跪地，双刀拄地撑着身子。她喘得厉害，额角全是汗，傩纹忽明忽暗，像快没电的灯泡。
“别动。”江么突然出声，“鬼婆婆没走。”
穆映雪扭头看他：“你咋知道？”
“老太婆撤得太利索了。”江么冷笑，“哪有反派输了还留台词跑路的？这不是剧本，这是陷阱。”
话音刚落，远处山崖上传来一声轻笑。鬼婆婆站在断岩上，骷髅杖拄地，绿眼盯着他们，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黑牙。
江么抬手指头顶：“走上面，通道肯定埋伏了人。”
穆映雪咬牙站起来，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你说劈就劈？我刚才那一波已经见底了。”
“你不劈，咱俩就得在这儿等她请吃饭。”江么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块辟邪玉，啪地拍在自己脑门上，“我给你争取三秒。”
穆映雪翻白眼：“三秒够干啥？”
“够你跳起来。”江么咧嘴，“信我一回，阎王都没收过我，她更不行。”
穆映雪骂了句脏话，猛地跃起，双刀交叉举过头顶。她深吸一口气，体内血脉轰然沸腾，眉心朱砂纹亮到刺眼。
“闭眼！”她吼了一声。
江么立刻低头，抬手挡脸。
刀气冲天而起，像一道赤红闪电，狠狠劈在窟顶最薄的位置。石头崩裂，碎渣哗啦啦往下掉，一道细缝裂开，一缕阳光从缝隙里扎进来，正好照在江么脚边。
那光像烧红的铁条，碰到的鬼影当场尖叫，化成青烟。
“再来一下！”江么大喊，“她要堵口！”
果然，地底涌出黑雾，蛇一样往裂缝钻，想把缺口补上。几道残魂也扑过来，眼窝冒着绿火，伸手抓向穆映雪脚踝。
江么强撑起身，把手里那半块辟邪玉拍进地面，吼道：“你们自由了——替我守门！”
百来个觉醒的残魂齐刷刷转身，一头撞向黑雾。有的自爆，有的缠住残魂撕咬，场面乱成一锅粥。
穆映雪落地瞬间又跳起，这次刀气更猛，整个人像窜出去的炮弹。
第二刀落下。
轰！
整片窟顶炸开，碎石飞溅，尘土冲天。晨曦如瀑布般灌进来，金光铺满整个废墟。阳光扫过之处，鬼影哀嚎着蒸发，黑雾嘶嘶作响，全被烤没了。
江么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一堆骨头。他躺在地上，眯眼看着头顶的大洞，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活了……”他喃喃，“这波真是死里逃生。”
穆映雪踉跄几步，靠在一块巨石上，双刀插地，手抖得厉害。她抬头看天，好久没看过太阳了。
“喂。”她踢了江么一脚，“别装死，起来。”
江么哼唧两声，勉强撑起身子。右手还在滴黑水，他顺手往裤腿上蹭了蹭：“等我缓会儿，刚才是谁说三秒的？”
穆映雪懒得理他，拔起刀，环顾四周。万鬼窟塌了一半，到处是碎石和白骨。远处山崖上，鬼婆婆还在那儿站着，一动不动。
“她还不走？”穆映雪皱眉。
“走啥？”江么咧嘴，“她还没输呢。”
话音刚落，鬼婆婆抬起手，骷髅杖指向他们。她没说话，但眼神阴得能滴出水。
江么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老太婆，工资结了吗？员工都散了，你还想当老板？”
穆映雪冷笑：“下次见面，我不砍窟顶了。”
她顿了顿，盯着鬼婆婆的眼睛：“我砍你脑袋。”
鬼婆婆嘴角抽了抽，转身消失在断岩后，只留下一句话飘在风里：
“你以为……赢了吗？”
江么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赢不赢我不知道，但我还活着。”
穆映雪看了他一眼：“你能活到现在，纯属命硬。”
“命硬也是实力。”江么晃了晃右手，“再死一次，说不定就能喷火了。”
穆映雪翻白眼：“那你去死吧。”
两人慢慢走出废墟，脚下是碎石和焦土。身后是塌了一半的万鬼窟，黑烟还在往上冒。前方是一条荒山路，杂草丛生，不知通向哪儿。
江么走得歪歪斜斜，右手时不时抽搐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指尖又滴下一滴黑水，落在石头上，滋啦一声冒起白烟。
“这玩意儿啥时候能好？”他嘀咕。
“问你自己。”穆映雪走在前面，“谁让你总作死。”
“我不作死，咋变强？”江么嘿嘿笑，“这系统就是靠命换本事，死得越惨，复活越猛。你看我，现在都能跟鬼谈合同了。”
“谈合同？”穆映雪回头，“你那是忽悠。”
“忽悠也是本事。”江么耸肩，“反正他们信了，还帮我打架。”
穆映雪懒得跟他吵，停下脚步，眯眼看向远处山林：“接下来去哪儿？”
“先离开这儿。”江么四处张望，“鬼婆婆不会善罢甘休，她肯定还有招。”
“她要是再敢来……”穆映雪握紧刀柄。
“她肯定会来。”江么打断她，“这种反派，输了就升级，下回估计得带boss团。”
穆映雪冷哼：“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江么点头：“有气势。”
两人继续往前走，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江么活动了下手腕，绞索指咔咔作响。他忽然觉得有点饿。
“咱多久没吃东西了？”他问。
“不知道。”穆映雪说，“你要是饿了，路边草可以啃。”
“我啃你啊。”江么翻白眼，“乾坤袋里还有半块辟邪糕不？”
“没了。”穆映雪说，“上次给你吃了。”
“你真小气。”江么嘀咕，“我死了五十次，你就不能分我一口吃的？”
“你死五十次是因为你自己蠢。”穆映雪回头瞪他，“别人是避险求生，你是找死求强，正常人谁这么玩？”
“正常人能有这系统？”江么摊手，“我这叫资源最大化利用。”
穆映雪懒得理他，加快脚步。
江么跟在后面，右手突然一抽，五指扭曲变形，差点戳到自己眼睛。他赶紧按住手，骂了句：“操，又失控。”
“你那手快废了。”穆映雪头也不回。
“废不了。”江么咬牙，“等我下次死透，说不定能换个新能力。”
“你能不能别总想着死？”穆映雪停下，转身盯着他，“活着不好吗？”
江么愣了一下，咧嘴笑了：“活着是挺好，但我得变强。你不也一样？为了变强，连命都能豁出去。”
穆映雪没说话，转过身继续走。
江么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我不是不怕死……我是怕保护不了你。”
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穆映雪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
两人走到山坡边缘，停下。前方是深谷，雾气弥漫，看不见底。身后是崩塌的万鬼窟，阳光照在废墟上，像盖了一层金纸。
江么眯眼看向对面山崖，忽然抬手：“那边有人。”
穆映雪立刻拔刀。
对面树林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不像活人。
“追不追？”穆映雪问。
“不追。”江么摇头，“那是诱饵。”
“你怎么知道？”
“因为……”江么指着地面，“咱们脚印边上，多了个脚印。”
他蹲下身，指着泥地上一个清晰的鞋印。那印子比他们的深，边缘整齐，像是刻意踩出来的。
“有人跟了一路。”江么冷笑，“而且，不是鬼婆婆的人。”
穆映雪皱眉：“那是谁？”
江么没回答，盯着那个脚印，忽然笑了。
“这鞋印……”他抬头，“跟我小时候穿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