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那股“必须做点什么”的劲儿，他脑子里烧了整整一天。
可他就像只无头苍蝇，围着国子监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自己能下嘴的地方。问人？他没谢允之那狐狸的脸面和心眼。查路？他没陆沉舟在军营里的关系和拳头。
直到傍晚放学，他瞅见王虎那几个跟班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从他面前经过，嘴里还嚷嚷着晚上要去哪家新开的赌坊“见识见识”。
要搁平时，萧景珩肯定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可今天，他听着“赌坊”俩字，脑子里却像是有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赌坊……三教九流……消息灵通……
他猛地站住脚，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对啊！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萧景珩别的没有，就是狐朋狗友多！京城里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地界，哪个掌柜的、看场子的，不认得他靖王世子这张脸？
谢允之能动用谢家旁支的人脉网，他萧景珩就不能发动自己的“纨绔情报网”吗？
虽然这帮人查正经事可能不顶用，但打听点小道消息，尤其是跟赵家货栈那些底层管事、伙计有关的闲言碎语，说不定比谢允之那些“正经”渠道还快！
说干就干！
萧景珩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与斋舍相反的、国子监后门那条热闹街市走去。他得先去他最常去的那家斗鸡场，找那个消息最灵通的黄牙李探探口风！
与此同时，京畿卫戍营，某处偏僻的校场角落。
陆沉舟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被他“请”来的参将。
这参将姓刘，管着京城到青石镇这一段官道的巡防，此刻正哆哆嗦嗦地站着，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躲闪，不敢看陆沉舟。
“陆、陆小公爷……您……您找卑职，有何吩咐？”刘参将声音发颤。这位小爷的混不吝和拳头硬，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他爹镇国公更是他的顶头上司的上司，他惹不起。
陆沉舟没跟他废话，直接问道：“上月十七到二十，你手下巡防青石镇附近官道，可曾见过什么异常？”
刘参将心里“咯噔”一下，眼神更加慌乱：“异、异常？没……没有啊！一切正常！”
“正常？”陆沉舟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赵家商队在那段时间经过，随后就被查出夹带铁器。你告诉我一切正常？”
刘参将腿肚子都在转筋，强撑着说：“小公爷明鉴！巡防记录都在那儿，卑职……卑职确实没发现异常啊！”
“记录？”陆沉舟冷笑一声，忽然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揪住刘参将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旁边的兵器架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啊！”刘参将惨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
陆沉舟的脸凑近他，眼神狠厉，压低的声音带着杀气：“小爷我没工夫跟你扯皮！再问你最后一遍，看、到、什、么、了？”
刘参将被他眼中的凶光吓得几乎尿裤子，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带着哭腔喊道：“我说！我说！小公爷饶命！”
陆沉舟松开手，冷冷地看着他。
刘参将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颤声道：“上……上月十九夜里，卑职……卑职手下一个小队，在距离青石镇十里外的野猪林，确实……确实看到过几辆马车，鬼鬼祟祟的，不像商队，也没打旗号……”
“马车？”陆沉舟眼神一凝，“什么样？往哪儿去了？”
“就……就是普通的青篷马车，一共三辆，往……往青石镇方向去了。”刘参将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当时带队的队正觉得可疑，本想上前盘问，却……却被人拦下了。”
“谁拦的？”
刘参将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是……是上面一位大人身边的长随，递了话，说……说是自家办事，让……让行个方便……”
“上面哪位大人？”陆沉舟追问，心知这才是关键。
刘参将哭丧着脸，拼命摇头：“这……这卑职就真不知道了！那长随没露名号，只塞了银子……队正他……他也不敢多问啊！”
陆沉舟盯着他，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刘参指天发誓：“小公爷！卑职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卑职……卑职也就是个听令行事的小角色，哪里敢掺和上面大人们的事……”
他这话倒是实情。
陆沉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更多了。对方行事谨慎，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
但“上面一位大人”、“自家办事”、“青篷马车”、“野猪林”，这些碎片，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些东西了。
有人在赵家商队抵达青石镇的前夜，用非官方的马车，秘密运送了某些东西（很可能就是那口要命的箱子）进入青石镇范围，并且动用关系，让巡防士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滚吧。”陆沉舟挥挥手，语气厌恶。
刘参将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生怕慢一步这位小爷就改了主意。
陆沉舟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线索指向了“上面一位大人”，范围依旧很大。但结合谢允之之前提到的刑部李郎中和三皇子，这个“上面”的指向，似乎清晰了不少。
他得立刻把这事告诉沈清弦。
而此刻的萧景珩，正坐在一家喧闹的赌坊后院，对着一个点头哈腰、满口黄牙的中年男人。
“世子爷，您放心！”黄牙李拍着胸脯，“赵家货栈那几个管事的底细，包在小人身上！他们常去哪家酒楼，睡哪个相好的，欠没欠赌债，三天！不，两天！准给您打听个明明白白！”
萧景珩丢过去一锭银子，故作老成地摆摆手：“尽快！消息要准！”
“得嘞！谢世子爷赏！”黄牙李接过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萧景珩走出赌坊后门，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方法不太上台面，但……他总算也开始做点“有用”的事了。
他想象着沈清弦知道后，或许会……嗯，不会夸他，但至少，不会再用那种看“废物”的眼神看他了吧？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莫名地，有点发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