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潜龙城,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复苏的清新气息,还夹杂着远处工坊区隐约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烟火气。
齐家院那标志性的温泉雾气袅袅升腾,与夕阳的余晖交织在一起,给整个院落镀上了一层温暖朦胧的金边。
今日的齐家院,比过年还要热闹三分。
院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回廊下挂起了新糊的纱灯,庭院里那几株李晨早年亲手移栽的桃树已然绽放,粉云似霞。孩子们的欢笑声、奔跑声、咿呀学语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除了远在蜀地东川安心养胎、等待生产的刘明月、刘明珠这对姐妹花,李晨的其余妻室,竟难得地齐聚一堂。
就连常年坐镇晋州、公务繁忙的柳如烟,以及经营京城潜龙商行分号、时常南北奔波的周秀娥,也都提前安排好手头事务,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苏小婉和孙采薇早早就在厨房里带着丫鬟婆子们忙活,准备着家宴的菜肴点心,阵阵香气飘散出来。
林小玉则领着几个稍大些的丫鬟,在偏厅里照看着一群咿咿呀呀的孩子们。
王杏儿和李翠儿抱着自己刚满周岁的女儿,坐在廊下轻声说着话,交流着育儿经。
柳燕儿陪着面色略显苍白、但神情温柔的柳轻颜,低声询问着她在北大学堂教习的趣事。
刚从河套归来、一身红衣尚未换下的阎媚,正叉着腰,中气十足地给围在身边的小家伙们讲述草原上纵马奔驰、大战胡彪的故事,听得孩子们眼睛发亮。
楚玉——大玉儿,作为正室主母,今日穿了一身沉稳不失喜庆的绛紫色锦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李晨早年送她的那支白玉凤头簪,正从容地指挥着丫鬟们布置晚宴的厅堂,安排座位,检查菜品,眼角眉梢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欣悦与满足。
当李晨处理完布政司衙门的紧急公务,踏着暮色回到齐家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妻贤子孝、热闹温馨的景象。
征战杀伐的紧绷感,谋划算计的劳心感,在这一刻,被院中温暖的灯火和熟悉的笑语声悄然融化。
“爹爹!”眼尖的李承业(柳如烟之子)第一个发现李晨,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过来,一把抱住李晨的腿。
紧接着,苏小婉的女儿、孙采薇的女儿,还有其他几个已经会跑会跳的小家伙,都嘻嘻哈哈地围了上来,扯衣角的扯衣角,抱腿的抱腿,嘴里“爹爹”、“父亲”地叫着,奶声奶气,却让李晨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夫人们也纷纷迎了上来,一双双含着思念、喜悦、关切与些许幽怨的美眸,齐齐落在风尘仆仆的夫君身上。
“夫君回来了。”楚玉走到近前,接过李晨解下的披风递给丫鬟,目光温柔地上下打量他,“瘦了,也黑了。河套风沙大,吃苦了。”
柳如烟走上前,眼中带着心疼:“政务再忙,夫君也要顾惜身体。妾身瞧着,气色倒比去时好些,想必是战事已定,心中松快了些。”
周秀娥、林小玉、王杏儿、李翠儿、柳燕儿、柳轻颜也纷纷上前见礼问候,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晨——应着,看着一张张或明媚、或温婉、或英气、或娇柔的熟悉脸庞,闻着她们身上不同的、却都让他安心的气息,只觉得数月征战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大半。
众人簇拥着李晨走进特意布置的宴客厅。
厅堂中央,赫然摆着一张巨大的、油光锃亮的红木圆桌!
桌子大得惊人,足够坐下十几人还有余裕。
这是楚玉前些日子特意吩咐老钱带着工匠,按照李晨早年闲聊时提过的“团圆桌”、“火锅桌”的模糊想法,琢磨改造出来的新奇物事。
桌面中间挖空,嵌着一个同样材质、可活动取下的铜制锅圈,下面连着特制的、可添加炭火的炉膛。
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卷、牛肉片,自家池塘养的鲜鱼片,脆嫩的青菜、蘑菇、豆腐,手打的肉丸,还有各种酱料小碟,琳琅满目。
桌子一角,摆着几坛贴着“杏花翠”红纸的酒坛,酒香隐隐透出。
“这是……”李晨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摆设,尤其是中间那冒着热气、红汤翻滚的铜锅,不禁笑了,“火锅?大玉儿,你还真把这个弄出来了?”
楚玉抿嘴一笑,眼波流转,难得地带了几分俏皮:“还不是夫君你早些年念叨过,说一家人围着热锅子吃饭最是热闹暖和。妾身便记下了,让老钱琢磨着试制。前些日子刚做好,正好今日派上用场。食材都是咱们自家庄子产的,酒也是杏儿和翠儿看着酿的‘杏花翠’,尝尝可还地道?”
一家人按长幼次序落座。
李晨自然是主位,楚玉坐在他右手边,柳如烟坐在左手边。其余夫人依次坐下,孩子们则由奶娘丫鬟带着在旁边的几张小桌上另开一席,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红汤沸腾,白气袅袅,各种食材下锅,香气四溢。
众人起初还有些拘谨,但火锅的热气似乎天然就能拉近距离,加上李晨亲自给夫人们夹菜布汤,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阎媚嚷嚷着要吃最辣的,周秀娥讲起京城商行遇到的趣事,柳如烟说起晋州春耕筹备的进度,林小玉则提起北大学堂蒙学班又收了哪些有趣的学生……一时间,筷箸往来,笑语晏晏,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玉端起一杯温过的“杏花翠”,脸颊因热气与酒意染上淡淡的绯红,她看向李晨,眼中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只有李晨能懂的、温柔的埋怨。
“夫君,”楚玉声音不大,却让席间说笑声稍微低了下去,众人都含笑望来,“你这一大半年,去年秋天在蜀地打仗,一去就是三个多月,连老婆孩子都‘打’出来了两个。”
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在座几位未有身孕的夫人,特别是柳轻颜。
“这新年一过,河套战事又起,你这一去,又是快两个月。家里孩子们天天问爹爹何时归,妹妹们也是牵肠挂肚。如今战事总算平了,镇北州也设了……咱们这些夫人们的‘江山’,夫君你是不是也该腾出些时日,好好‘打一打’,安抚安抚了?”
“噗——”不知谁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紧接着,满桌夫人都掩口笑了起来。
柳如烟摇头失笑,阎媚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周秀娥笑得伏在桌上,连一向矜持的柳轻颜也低头莞尔。
大玉儿这难得的、带着促狭意味的俏皮话,简直说到了所有人心坎里。
李晨也被楚玉这话逗乐了,看着满桌笑靥如花的妻子们,心中满是暖意与歉意。
是啊,自己东征西讨,开疆拓土,却亏欠了家中这些默默支持、替他操持内务、生儿育女的妻子们许多相伴的时光。
李晨举起酒杯,对着众位夫人,诚心诚意道:“大玉儿说得对,是为夫的不是。这些日子,辛苦诸位夫人了。在家操持的,在外奔波的,管理州郡的,教养孩儿的,李晨能有今日,离不开诸位贤内助鼎力支持。这杯酒,我敬大家!”说罢,一饮而尽。
夫人们也纷纷举杯,眼中水光盈盈,感动有之,欣慰有之。
放下酒杯,李晨看着楚玉,笑道:“大玉儿这‘江山’之说,甚妙。为夫接下来这段时日,定当兢兢业业,好好‘经营’咱们齐家院这片最要紧的江山,务必让诸位夫人都满意。”
这话说得暧昧,又带着承诺,顿时又惹来一阵娇嗔与笑骂。
阎媚直接嚷道:“夫君说话要算数!别又半路被什么军情政务叫走了!”
柳如烟也含笑看着李晨,柔声道:“夫君平安归来,便是最好的。政务虽忙,家总是要顾的。孩子们也都想念爹爹得紧。”
气氛更加热烈融洽。火锅热气腾腾,映照着每一张幸福满足的脸庞。
孩子们那桌也被这欢乐感染,咯咯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