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单膝跪在石头上，手撑着地面才没摔下去。他刚稳住身体，就发现掌心贴着的石面有些异样。低头一看，苔藓盖着一层泥灰，底下隐约有刻痕。
他用手指抹开，八个字露了出来。
龙渊之下，另有隐秘。
字很浅，像是匆忙刻下的。可就在看清的瞬间，体内那尊窃运鼎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拉扯着，整条左臂都发烫起来。他呼吸一顿，立刻意识到这八个字不简单。
“怎么了？”林羽走过来，眉头皱起。
苏逸没说话，只是盯着那行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热度没有退，反而越来越强，像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冲撞。
“你感应到了？”林羽声音低了些，“这地方不对劲。”
苏逸终于开口：“这八个字，和寺庙有关。”
“你说那破庙？”林羽抬头看向悬崖对面。雾太浓，刚才那一眼看到的屋檐已经消失不见。
“不是破庙。”苏逸慢慢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屑，“是鼎的线索。窃运鼎在回应它。”
林羽没再问，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张符纸捏在指间。他的动作很轻，但眼神已经变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
两人沉默了几秒。
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不臭也不香，就是让人心里发紧。
“我们得过去。”苏逸把玉片从怀里掏出来，贴在胸口。那玉片是他从遗迹带出来的，上面刻着引脉符的关键角度。现在它正微微发热，和窃运鼎的震动频率渐渐同步。
“我知道路。”林羽往前走了一步，“但不能再靠得太近。上次我走到一半，地裂开，八卦阵直接把我轰出去。”
“这次不一样。”苏逸看了他一眼，“你用了符，我是带着鼎来的。”
林羽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对方不是逞强的人，既然这么说，就有把握。
两人并肩往前走。平台不大，百来米就能走完。可越靠近边缘，空气就越沉。脚下的青石板开始出现裂缝，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
走了不到三十步，林羽突然抬手。
“停。”
苏逸立刻停下。
前方五米处，雾气动了一下。不是风吹的那种散开，而是像水波一样荡出一圈涟漪。
接着，一只眼睛亮了起来。
幽绿色，比拳头大，悬在半空。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很快，四面八方都有光点浮现。密林深处传来低吼，不是一声，是一片，像是整个山林都在发出警告。
“来了。”林羽低声说。
苏逸没动，只是把玉片收好，双手缓缓张开。融兵鼎在他右手指尖流转，皮肤下泛起一层金属般的光泽。只要野兽扑上来，他就能瞬间熔断它们的利爪。
“不是普通野兽。”林羽盯着前方，“你看它们的脚步。”
苏逸眯起眼。那些影子正在逼近，狼、豹、熊都有，但走路的方式完全不像活物。每一步落地的时间几乎一致，节奏整齐得吓人。
“有人控制它们。”苏逸说。
“或者，是寺庙本身的禁制。”林羽掐了个手印，指尖冒出淡青色的光，“这些东西叫‘镇山傀’，用野兽的身子当容器，里面塞了阵法残魂。打不死，只会越杀越多。”
“那就别杀。”苏逸冷笑，“逼退就行。”
“想法不错。”林羽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符，“但我撑不了太久，你得找机会冲过去。”
话音未落，第一头黑豹窜了出来。
速度快得离谱，落地时连声音都没有。苏逸侧身一闪，右脚蹬地翻身，同时激活化形鼎。身形一晃，竟在原地留下一道猛虎虚影。
那黑豹猛地刹住，喉咙里发出一声惊疑般的低吼。
其他野兽也顿了一下。
这一瞬的停滞，给了林羽机会。他甩出三张符纸，分别落在左、右、前三个方向。符纸自燃，火光呈赤红色，形成一个三角封锁圈。
几头狼试图冲进来，刚碰到火线就被弹开，毛发焦黑一片。
“有效！”林羽喊了一声，“往旗杆那边退！那里是旧阵眼，它们不敢靠近！”
苏逸点头，一边后撤一边观察局势。野兽数量远超预期，至少三十头以上，而且还有更大的藏在后面。他眼角扫到一头棕熊，体型比正常的要大两倍，四肢关节处泛着金属光，明显被改造过。
“那玩意儿不能硬碰。”他说。
“知道。”林羽喘了口气，“先守，再找破绽。”
两人一步步退向那根残破旗杆。旗杆歪斜着，半截幡布还在飘。奇怪的是，野兽们确实没敢靠得太近，只是围成一圈，慢慢缩小范围。
“为什么这里安全？”苏逸低声问。
“因为这是原来寺庙护山阵的主桩位。”林羽擦了擦嘴角，“虽然毁了，但残留的气息还在。它们是阵奴，不会踏入阵主的位置。”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怕你不信。”林羽苦笑，“再说，我也不能确定你能不能撑到这儿。”
苏逸没回话。他能感觉到，右肩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野兽们似乎闻到了味道，眼睛更亮了。
“你还行吗？”林羽瞥了他一眼。
“死不了。”苏逸活动了下肩膀，疼得皱眉，但没停下戒备。
围在外面的野兽开始低吼，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节奏。地面微微震动，像是某种信号。
“它们要集体冲锋了。”林羽抓紧手中的符纸，“最多三轮，我就没力气了。”
“不用三轮。”苏逸盯着最前面那头黑豹，“一轮就够了。”
“你有计划？”
“有。”苏逸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了另一块玉片。这是他在遗迹最后时刻顺手拿走的，上面刻着一段残符，当时看不懂，现在却觉得有点熟悉。
他把玉片举到眼前，低声念出上面的字。
刹那间，窃运鼎再次震动。
这一次，不只是手臂，整个身体都像被点燃了。九大鼎纹在血脉中旋转，一股热流直冲头顶。
野兽们察觉到了变化，齐齐后退半步。
“你要干什么？”林羽紧张地问。
苏逸没回答。他闭上眼，将玉片按在额头上。脑海中浮现出一条路线——从平台到悬崖，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通道，弯折七次，每次转折都对应一个星位。
“我知道怎么过去了。”他睁开眼，目光锐利。
“现在？”
“现在。”苏逸往前踏出一步。
围攻的野兽立刻躁动起来。黑豹率先扑上，其余紧随其后。
林羽立即甩出最后一张符，灵光屏障展开，挡住正面攻击。但他嘴角溢出血丝，脸色瞬间发白。
“快！”他嘶声道。
苏逸没有犹豫。他绕开旗杆，朝着左侧三步外的一块凸起岩石冲去。那是第一个星位落点。
脚刚踩上去，地面咔的一声响。
一道裂痕从脚下蔓延出去，直指悬崖方向。
野兽群中传来一声怒吼，那头巨型棕熊终于动了。它四蹄落地，每一步都让平台颤抖。
苏逸不管这些。他继续移动，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次落脚，地面都会裂开一点，像是在拼凑某种图案。
林羽勉强支撑着屏障，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在重连引脉阵！”他喃喃道，“疯子……真敢这么干……”
第七步落下时，整片平台的裂缝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星轨图。空气中响起一声轻鸣，像是铃铛响了一下。
雾气骤然分开。
悬崖对面，那座破败寺庙完整地出现在视野中。屋檐依旧挂着锈铃，石台空着，但这一次，大门微微开启了一条缝。
苏逸站在最后一个落点上，喘着气。他成功了。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林羽的屏障碎了。
野兽们冲破防线，成群扑来。那只巨型棕熊一掌拍在地上，直接把旗杆拦腰折断。
“苏逸！”林羽大喊，“背后！”
苏逸转身，看到黑豹已经跃至半空，利爪直取面门。
他抬手想挡，却发现右臂因为失血太多，动作慢了一拍。
黑豹的爪子离他脸只有半尺时，寺庙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钟响。
不是真钟。
是幻觉。
但所有野兽在同一刻僵住，连眼睛都不眨了。
苏逸抓住机会，一脚踹开黑豹，翻身后退。他靠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寺庙大门，心跳加快。
那钟声……是从鼎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