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掌还死死按在那只沙虫的脑袋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虫子的口器离他鼻尖不到半寸，腥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复眼里的金光微微晃动，像是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沉。
不是塌陷，是炸开。
轰的一声，碎石和沙土冲天而起，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三人掀翻。陈梦瑶被气浪推得撞向侧壁，老刀直接滚出两米远，手里的刀脱了手。
苏逸反应最快，借着爆炸的反冲力一个翻身站稳，左手本能地往腰后摸——御兽鼎的纹路还在发烫，但那条被控的虫子已经断了联系，瞬间被乱石掩埋。
八道黑影从地底破土而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定睛一看，全是人形。
三米高的青铜人偶，通体刻满古老符文，关节处有暗红色的砂粒缓缓流动。它们落地无声，却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最吓人的是眼睛——幽蓝火焰在空洞的眼眶里燃烧，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守卫。
“铜尸卫？！”老刀趴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它们怎么……怎么还能动？”
话没说完，最近的一具人偶已经抬起了手臂，拳头裹挟着风声砸向他的脑袋。
苏逸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拽住老刀后领往后甩，同时右手贴上人偶小臂。皮肤接触的刹那，左肩下方一阵灼热，融兵鼎纹自动浮现，一道无形吸力瞬间锁住青铜材质。
“归我了。”
咔的一声轻响，人偶手臂表面开始剥落，青灰色的金属如雪片般卷曲、脱落，露出内里暗红的砂芯。那些砂粒刚一暴露，立刻像活物一样扭动起来，试图钻进苏逸的掌心。
他眉头一皱，体内镇魂鼎微微一震，掌心泛起一层薄薄金光，将砂粒逼退。
“不对劲。”他低声道，“这玩意儿掺了东西。”
说话间，第一具人偶已经被吞噬大半，只剩下一截腿桩插在土里，幽火熄灭。融兵鼎传来饱胀感，力量明显提升，但他胸口却泛起一阵寒意，像是有人往他血管里灌了冰水。
“别愣着！”他回头吼，“靠墙！别碰地上的碎片！”
陈梦瑶已经爬起来，顺手从背包里抽出一支磷火棒，咔嚓一折，惨绿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坑洞。老刀瘫坐在墙边，脸色发青，盯着那几具正在逼近的人偶，嘴里喃喃：“二十年前……我们队也是这样……一个接一个……”
“闭嘴！”苏逸打断他，目光扫过剩下的七具人偶，“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第二具扑上来，他直接迎面撞上去，双手齐出，分别按在对方双肩。融兵鼎全力运转，吞噬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青铜外壳迅速瓦解，砂芯暴露，又被镇魂鼎的金光压制。
第三具、第四具接连倒下。
每一具被吞噬，苏逸的力量就增强一分，脚步更稳，反应更快。但那种寒意也越来越重，顺着经脉往心脏爬。
第五具。
第六具。
当他按住第六具人偶胸膛时，指尖突然一麻，仿佛被针扎进骨髓。融兵鼎的吸力刚启动，一股阴冷的能量逆流而上，直冲识海。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第七具不能吞。”他咬牙，强行撤手，可已经晚了。
一半青铜进了体内，镇魂砂跟着混了进来，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经络里钻行。
“苏逸！”陈梦瑶举着磷火棒冲过来，却被他厉声喝止：“站那儿！别靠近我！”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镇魂鼎纹在掌心旋转，试图把那些砂粒封住。可刚一调动鼎力，识海里就传来一声冷笑。
“嘿嘿……有点意思。”
是蛟魂。
它原本懒洋洋的，此刻却来了精神：“这砂子……专克灵体？好东西啊……来，让我尝一口。”
“你敢动一下试试？”苏逸在意识里怒吼。
“不动，不动。”蛟魂笑嘻嘻，“但我劝你别硬撑，再吸一具，你这身皮囊就得裂了。”
苏逸没理它，强迫自己冷静。他抬头看向最后一具人偶。
奇怪。
别的都冲上来打生打死，唯独这一具站在原地，双臂垂落，眼中的幽蓝火焰正慢慢变暗，转为一种诡异的暗红。它的胸口浮现出一圈符文锁链，像是被什么东西远程操控。
“老刀！”他喊，“这玩意儿是不是要炸？”
老刀哆嗦了一下，猛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废话少说！是不是会爆？”
“是！是阵眼！一旦触发，整片区域都会被镇魂砂覆盖，沾上一点……灵魂都会被磨碎！”老刀几乎是吼出来的。
苏逸瞳孔一缩。
最后一具不能硬吞。
可不吞，它也会自爆。
电光火石间，他做了决定。
他猛地起身，朝那具人偶冲了过去。
“你干什么？！”陈梦瑶尖叫。
“抢时间！”他吼了一声，双手直接按上人偶胸膛。
融兵鼎疯狂运转，吞噬速度提到极限。青铜外壳瞬间崩解，砂芯暴露，符文锁链开始剧烈震动。
“来不及了！”老刀大喊，“快撤！”
苏逸没动。
他能感觉到，镇魂砂已经开始顺着双臂往身体里钻。寒意刺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但他还在吸，哪怕皮肤已经开始出现细密裂纹，哪怕鼻腔里渗出血线。
最后一丝能量被抽干的瞬间，人偶躯干猛然膨胀。
金属撕裂的声音响起，像是千百把刀同时刮过铁板。
轰！
冲击波炸开，苏逸只来得及在身前凝出一层气罩，可那层防护刚成型就被穿透。无数细小的砂粒如同子弹般射入他的皮肉，嵌进骨骼，甚至有一部分顺着经脉直冲识海边缘。
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
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七窍都在渗血。左臂上的融兵鼎纹出现了一道黑线，像是裂开的瓷器。
“苏逸！”陈梦瑶扑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扶他。
他摆了摆手，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说不出话。
磷火棒掉在地上，火光摇曳，映出他扭曲的脸。
老刀靠在另一边墙角，眼神失焦，嘴里还在念叨：“养父当年……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然后……没了……”
坑洞四周散落着熔化的青铜残渣，幽蓝的火苗还没熄灭，在碎石堆上静静燃烧。
苏逸躺在地上，手指微微抽动。
识海深处，蛟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小子……你撑不了多久了……”
他想抬手，可指尖刚动，一滴血就从耳道滑落，砸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