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那块青铜残片只剩一寸。紫貂咬住他手腕的力道还没松，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碎片，三瞳齐亮，像是在等什么。
他喉咙发紧，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让他拿，是让谁来献。
“你疯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刚才那一撞已经快把你命耗干了，现在还要——”
话没说完，紫貂猛地松口，后腿一蹬，直冲空中。它身体在半道就开始裂开，皮毛下渗出泛着金属光泽的血，划出一道弧线，像熔化的铜汁洒在空中。
它一头撞向石台上的青铜片。
轰！
碎裂声炸开，不是石头崩断那种脆响，倒像是古钟被重锤敲中，震得人耳膜生疼。那块残片瞬间化作无数光点，四散飞溅，又被紫貂张嘴一吸，尽数吞入腹中。
它的身子剧烈膨胀，毛皮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密布的鼎纹。三只眼同时爆开金光，嘴里发出一种不似兽类的长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咒音。
苏逸想冲上去，脚却像钉在原地。他眼睁睁看着紫貂的身体从内部开始瓦解，化成一团旋转的光尘，朝他眉心扑来。
“别——！”
他伸手去挡，可那股光流根本不容抗拒，顺着额头钻进脑子里。一瞬间，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扔进了火炉，烧得他跪倒在地，冷汗哗哗往下淌。
意识深处，一声鼎鸣响起。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在骨头里震荡。紧接着，一尊虚影缓缓浮现——青铜质地，三足两耳，鼎身上刻满刀枪剑戟的纹路，中央浮着两个字：融兵。
一股信息直接灌进脑海：兵戈临体，皆为我食；万刃加身，反成资粮。
他喘着粗气，手指抠进地面，指甲缝里全是黑土。掌心血纹烫得吓人，像是刚从熔铁里捞出来。可奇怪的是，这股热流并不伤他，反而顺着经脉游走，把之前腿上的旧伤都熨得舒坦了几分。
“融兵……”他喃喃，“你是让我吃兵器？”
话音未落，耳边风声骤起。
他抬头，只见断崖边缘站着一人，黑袍翻飞，手中长剑青光流转，剑尖直指自己心口。
陈天啸。
“果然是你。”对方冷笑，“残蛟脱困，紫貂献祭，九鼎初启——天道果然选了个废物当承鼎者。”
苏逸还跪在地上，脑子还在被那尊鼎折腾，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剑尖已到胸前，他本能地抬手一挡。
铛！
剑尖撞上他掌心，没刺进去，反而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更诡异的是，那柄法器级别的剑，居然开始冒烟。
剑身由青转红，像是被扔进了锻炉。整把剑扭曲变形，剑刃融化，滴下几颗滚烫的铁珠，砸在地上滋滋作响。
“什么？！”陈天啸脸色一变，急忙抽剑，却发现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吸住，根本拔不出来。
苏逸自己也懵了。
他低头看手，掌心血纹正闪着金光，而那把剑，正一点点被拉进他手掌里，像泥巴陷进地缝，无声无息地消失。
最后“噗”一声轻响，整把剑化作一股滚烫的铁流，顺着掌心涌入经脉，一路冲向识海，浇在那尊刚成型的融兵鼎上。
鼎身微微一震，像是吃饱了打了个嗝。
陈天啸踉跄后退两步，死死盯着自己空了的剑柄位置，脸都白了。
“吞噬法器？这不可能！玄门典籍里从未记载过这种邪术！”
苏逸慢慢站起来，甩了甩发麻的右手。掌心还有些发烫，但那股热流已经安分下来，乖乖绕着融兵鼎打转。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眼紫貂消失的地方。
那团光尘已经散了，可空气里似乎还留着一点暖意，像是谁最后蹭了他一下。
“你说谁是废物？”他终于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
陈天啸眯起眼，袖中符纸一闪，就要再动手。
可就在这时，地面突然抖了一下。
“嗯？”他低头，发现脚边的黑石裂缝里钻出几根细藤，青铜色，表面带着和紫貂身上一样的纹路。
藤蔓迅速生长，眨眼间缠上他的小腿。
“雕虫小技！”他抬手就是一道符火砸下去，火焰腾起，烧焦了最外层的几根。
可里面的藤蔓不但没断，反而越缠越紧，甚至开始往他裤管里钻。
“区区精魂残念也敢阻我？”陈天啸怒吼，“等玄门大军赶到，你不止要死，连魂都会被炼进鼎底做燃料！”
苏逸站在原地，没动。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那些破土而出的根须。它们长得越来越密，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守卫。
“你喊吧。”他淡淡道，“反正你现在也动不了。”
陈天啸咬牙，正要撕下第二张符，忽然察觉不对劲——那些藤蔓，居然在吸收他符火的热量！
原本被烧焦的部分正在缓慢复原，颜色越来越深，几乎接近纯铜。
“这东西……在进化？”
苏逸嘴角扯了扯：“看来它也不想你活着离开。”
他转身，朝雾气深处走去。每走一步，体内那尊融兵鼎就轻轻震一下，像是提醒他刚才吞下的那把剑还没完全消化。
身后，陈天啸的怒骂声和藤蔓绞紧的声音混在一起。
走了十几步，他忽然停下。
右手掌心又开始发烫，不是痛，而是一种……感应。
他低头，发现血纹正微微跳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前方雾中，隐约有金属碰撞的轻响，一下，又一下，节奏很慢，但格外清晰。
像是有人在用刀尖，轻轻敲打青铜。
苏逸抬起手，往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