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实自我
军区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这是陆远志醒来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手臂上连着输液管，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
醒了？
熟悉的女声从右侧传来。陆远志转头，看到林小芳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
水...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
林小芳扶起他的头，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温水。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我睡了多久？
28小时。林小芳放下水杯，基因回溯消耗了你大量体力，再加上之前的伤...
陆远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苍狼呢？
回基地了。他留下话，让你恢复后去见他。林小芳犹豫了一下，他还说...别尝试抵抗觉醒过程，那只会让情况更糟。
陆远志松开手，盯着自己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那里的皮肤略显粉嫩，但已经完全长好——正常人需要一周才能达到的愈合程度，他只用了一天多。
小芳，我到底是什么？他声音嘶哑，武器？实验品？还是...
你是我爱的男人。林小芳打断他，双手捧住他的脸，不管基因里有什么，这里——她轻轻按在他的心口，才是真正的你。
陆远志想反驳，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病房的墙壁似乎在扭曲，浮现出陌生的图表和符号。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对抗着这股外来记忆的入侵。
药...蓝色药丸...他艰难地说。
林小芳迅速从口袋里取出药瓶，倒出一粒塞进他嘴里。药丸融化后，眩晕感逐渐消退，那些幻象也如潮水般退去。
父亲说这只能暂时缓解。林小芳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随着觉醒程度加深，药效会越来越弱。
陆远志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你父亲...他还被关着吗？
林小芳的声音低了下去，战略保卫局拒绝一切探视。但昨天有人偷偷塞给我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是林医生潦草的字迹：远志基因非武器化设计，原为治疗家族遗传病。苍狼未告知全部真相。天门二期资料在档案室d区17柜。
陆远志猛地坐起，不顾输液管的拉扯：家族遗传病？
我也不明白。林小芳摇头，父亲从未提起过。
窗外，一轮满月挂在树梢。陆远志看了看墙上的时钟——23:17，大部分人都已休息。他一把扯掉输液针头，翻身下床。
你干什么？林小芳惊呼。
档案室。现在。陆远志已经穿好了放在床边的作训服，既然苍狼不肯说实话，我们就自己找答案。
林小芳想劝阻，但看到他眼中的决然，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至少让我先处理下你的针口。
五分钟后，两人悄悄溜出医院。夜间的军区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的巡逻队脚步声打破寂静。陆远志带着林小芳避开监控和哨兵，向档案大楼潜行。
你确定要这么做？躲在灌木丛中等待巡逻队经过时，林小芳小声问，擅闯档案室是重罪。
陆远志看着月光下她担忧的脸庞：你可以回去。这是我自己的事。
傻瓜。林小芳掐了一下他的手臂，要走一起走，要闯一起闯。
巡逻队走远后，两人迅速移动到档案大楼侧面。陆远志从口袋里掏出张门禁卡——昏迷期间苍狼留下的，说是让他康复后去汇报时用。
希望这个权限够高。他刷了一下侧门的读卡器。
绿灯亮起，门锁发出轻微的声。陆远志松了口气，轻轻推开门。档案室夜间无人值守，只有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两人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按照纸条上的提示找到d区。
d区17柜...陆远志小声数着柜号，最终停在一个老式金属柜前。柜门上了锁，但锁型很普通。
林小芳从发卡上掰下一根钢丝，三两下就撬开了锁——医院护士的日常技能此刻派上了意外用场。
柜子里堆满了泛黄的档案袋，大多积着厚厚的灰尘。陆远志快速翻找，终于在底层发现一个标记着天门二期（限阅）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只有寥寥几页纸和一张被撕去一半的照片。陆远志借着应急灯的光线仔细阅读，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什么？林小芳凑过来，医学报告？
不完全正确。陆远志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是关于我父亲的...不，应该说是关于陆卫国儿子的基因检测报告。他患有某种罕见的遗传性神经退行性疾病，通常在30岁左右发病，导致肌肉萎缩、痴呆，最终死亡。
林小芳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基因改造是为了...
治疗，而非增强。陆远志继续翻看文件，但这里说实验只成功了一部分——他们修复了致病基因，却意外激活了某些休眠片段，也就是现在正在我体内觉醒的这些。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份文件上，那是一个名为天门二期可行性评估的报告，结论处盖着的红章，签字人是——陈剑锋（苍狼）！
苍狼叫停了这个项目？林小芳惊讶道。
陆远志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那张残破的照片吸引。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苍狼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站在某个复杂设备前。照片被垂直撕开，只能看到苍狼这边的内容。背面用钢笔写着：天门二期首次活体测试前，1992.4.15，日期下方有一小片已经变黑的血迹。
活体测试...陆远志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片血迹，这是什么意思？谁是被测试者？
突然，远处传来门禁开启的声。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有人来了！
陆远志飞快地将文件塞回文件夹，放回原处，关上柜门。两人躲到相邻柜子的缝隙间，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档案架。陆远志从缝隙中看到一双熟悉的军靴——是苍狼！他深夜来档案室做什么？
苍狼径直走向d区17柜，动作熟练地打开它，取出那个文件夹。他翻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出来吧，远志。我知道你在这里。
陆远志僵住了，不确定这是不是诈术。但苍狼接下来的话让他无法再躲藏：林医生的纸条是我让人给你的。我猜以你的性格，一定会来查个明白。
林小芳紧张地抓住陆远志的手臂，但他已经站了起来，走出藏身处。
为什么？陆远志直视苍狼的眼睛，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
手电筒的光线下，苍狼脸上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他看起来比平时苍老许多，眼角的皱纹深深凹陷。
因为真相往往比谎言更伤人。苍狼合上文件夹，你以为自己是武器，这已经让你痛苦不堪。如果知道全部真相...
我有权知道！陆远志的声音在安静的档案室里格外响亮，关于我的父亲，关于我的基因，关于这一切！
苍狼沉默了片刻，突然做了个决定般点点头：好。但不是在这里。明天早上8点，来我办公室。他顿了顿，带上林小芳一起。
这个出人意料的让步让陆远志一时语塞。他本以为会面对更多的隐瞒和推脱。
现在，回去休息吧。苍狼的语气缓和下来，你的身体还在恢复期。
离开档案大楼后，陆远志送林小芳回医护宿舍。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
你觉得他会说实话吗？林小芳小声问。
不知道。陆远志摇头，但这是我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走到宿舍楼下，林小芳突然转身抱住他：无论明天听到什么，记住——你是陆远志，我爱的那个倔强的兵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陆远志紧紧回抱她，嗅着她发丝间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这一刻，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仿佛只要她在身边，任何风暴都能面对。
回到自己的宿舍，陆远志却毫无睡意。体内的躁动感越来越强烈，蓝色药丸的效果似乎在减退。他换上作训服，悄悄来到特战大队的训练场，开始疯狂地跑步、俯卧撑、引体向上...用肉体的疲惫来压制精神的混乱。
汗水浸透了衣服，肌肉发出抗议的尖叫，但他仍不停下。直到凌晨三点，他终于瘫倒在沙坑旁，胸口剧烈起伏，眼前发黑。
这样会害死自己的。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陆远志勉强转头，看到林小芳站在那里，穿着便装，脸上写满担忧。
你怎么...
护士长说你没回病房，我就猜你会在这儿。她蹲下身，用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傻瓜，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陆远志望着星空，声音嘶哑：因为我害怕。害怕明天听到的真相。害怕体内正在觉醒的东西。害怕...我不再是我。
林小芳握住他的手：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野战医院，你送来了那个腹部中弹的小战士。
陆远志点头。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一个十九岁的新兵在边境冲突中受伤，他冒着炮火将人背回后方。
当时你浑身是血，但坚持要等到手术结束。林小芳轻声说，那个小战士活下来了，现在在后勤部工作。上周他刚当了爸爸。
她捧起陆远志的脸：这才是真实的你。不是基因，不是实验，而是一个会为陌生人拼命的善良灵魂。你救过的每一个生命，都是真实的。
陆远志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他抱紧林小芳，像个溺水者抓住浮木。在这一刻，所有的疑问和恐惧都暂时远去，只剩下怀中这个女孩给予的温暖和坚定。
第二天早上7:50，陆远志和林小芳站在苍狼办公室门前。他换上了笔挺的常服，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只有眼下的青黑透露着昨夜的煎熬。
准备好了吗？林小芳轻声问。
陆远志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门内，等待他们的不仅是苍狼，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林小芳的父亲，林医生！他穿着便装，面容憔悴但眼神清明，显然刚从拘押中释放。
林小芳惊呼出声。
林医生向女儿点点头，然后看向陆远志：抱歉一直瞒着你。但今天，你会知道全部真相——关于你的父亲，关于天门计划，以及为什么苍狼必须对你保持沉默。
苍狼站起身，脸上的伤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坐下吧。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要从1991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