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的沙漏倒转声还在陈墨耳中回响,他已翻身上马。缰绳一抖,战马踏碎学堂门前的薄冰,蹄声如铁钉砸地。远处狼山方向,天际泛起暗红,不是朝霞,是火光映在低云上的血色。
慕容雪的校场令旗尚未收起,护庄队三百精锐已在狼山隘口布防。她站在拒马后,铠甲肩甲处结着霜片,左手按在腰间《骑兵战术手册》上,第七页的碎屑已被寒风吹尽,只留下一道焦痕。突厥先锋已切断补给线,三辆运粮车翻在雪沟里,火器队的弹药包受潮,两支火铳试射时炸膛,灼伤了三名射手。
“拆车板。”她下令。
护庄队立刻动手,将马车木板钉入雪地,连成三道斜墙。楚红袖蹲在阵后,将连弩机括逐一浸入热油桶,再用油布裹紧。油桶是昨夜从学堂厨房运来的,连锅带架拖了三十里。
“鹰笛。”慕容雪抬手。
金翅雕冲上云层,盘旋一周后俯冲,利爪直扑突厥前锋斥候。那名骑手挥刀格挡,马匹受惊侧滑,滚下山坡。第二只雕紧随而至,抓起一面小旗飞走。突厥阵中骚动,铁浮屠尚未列阵,先乱了斥候线。
两个时辰后,完颜洪率三千铁骑压至隘口。黑甲重骑踏雪无痕,马蹄裹布,刀锋未出鞘。他立于阵前,抬手一挥,铁浮屠分三路推进,中间主力直冲拒马,两翼包抄侧翼。
“放!”慕容雪拔出梅花形连弩。
五十支连发铁矢破空而出,穿透前排骑兵面甲。但第三轮射击时,一支连弩卡壳。她甩手抽出腰间铁片,反手掷出。铁片旋转飞出,贯穿完颜洪咽喉。他仰面栽倒,鲜血喷在雪地上,绽成一朵红梅。
突厥阵脚大乱,后队调头时踩塌雪坡,滑入深谷。楚红袖启动竹哨阵,三十六处机关同时触发,山顶积雪轰然崩落,掩埋了五百余骑。残部后撤,退至隘口三里外扎营。
夜半,暴风雪突至。陈墨率两千援军行至阴山北麓,指南针在风雪中失灵,铜针狂转。他勒马停在一处冰裂带边缘,玄铁护腕结满冰碴,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硬壳。
“鹰。”他拍了拍耶律楚楚的肩膀。
金翅雕腾空而起,在低云中盘旋七圈,突然转向东南。陈墨点头,命人点燃火药包。三枚火药包依次引爆,火光冲天,在雪夜中炸成莲花状。光柱持续十二息,足够远处观察。
狼山隘口,慕容雪正靠在拒马边闭目养神,忽觉火光刺眼。她睁眼,抽出鹰笛,吹出三长两短。雕鸣回应,她知道援军已破风雪而至。
子时三刻,陈墨部抵达隘口东侧。两军未及会合,突厥大营已有异动。一名被俘细作昨夜“逃脱”,带回一卷火炮图纸。突厥国师连夜查验,发现铸膛尺寸与中原匠法不符,火门角度亦有谬误。他召来图纸鉴定师质问,对方坚称出自陈氏工坊。
争执间,慕容雪率八十骑突袭大帐。骑兵冲入营地,连弩齐射,帅旗应声而断。她跃下马背,攀上旗杆,从顶端暗格取出另一卷羊皮——真图纸。火光中,她将假图投入火堆。
国师目睹纸卷飘落火焰,突然暴起,狼头权杖刺穿鉴定师胸膛。血溅图纸,他怒吼:“汉人诡计!”营中哗然,铁浮屠与谋士派对峙,刀斧相向。
陈墨趁机下令。郑和率水师从冰面突袭突厥后勤队,二十艘冰船滑行三十里,撞碎粮车阵。苏婉娘指挥商队在冰层下埋设火药,引信点燃后,冰面炸开三道裂口,五百辆辎重车坠入冰窟。
“东南角冰层有裂痕!”陈墨抓起一把雪擦在脸上,对着传音筒大喊。
慕容雪率骑兵从隘口杀出,直扑完颜洪残部。突厥可汗下令焚烧粮草撤退,完颜洪却未死,临终引爆狼头权杖。毒烟弥漫,前排二十名护庄队员倒地抽搐。
李青萝早已备好解毒丸,每人含服一粒。慕容雪拆下铠甲面甲,用内衬皮垫封住口鼻,继续冲锋。她一刀斩断权杖,毒烟戛然而止。反手挥刀,将完颜洪头颅挑上旗杆。东方既白,雪地上横陈两千具尸体,血水渗入冰层,冻成暗红纹路。
陈墨策马入营,从完颜洪尸身上扯下狼皮披风,裹住慕容雪左臂。她左肩中箭,血已浸透三层布料,披风一裹,血未再流。
“点火。”他下令。
磷粉混入火油,火把点燃后发出幽蓝光芒。长城烽燧接续点燃,信号传向庐州。耶律楚楚将加密竹简绑在金翅雕爪上,雕鸣三声,振翅南飞。
慕容雪靠在拒马边,解下铠甲组件,逐一擦拭。陈墨蹲下,检查她肩伤。箭头已取出,伤口边缘发黑,是毒箭。他从青铜腰牌中倒出一粒药丸,喂她服下。
“图纸。”她问。
“真图在郑和船上,假图烧了。”他答。
她点头,伸手摸向腰间手册,第七页已空。她合上册子,插回腰带。
陈墨站起身,望向北方。风雪停了,地平线上有黑点移动,不是骑兵,是骆驼队。骆驼背上插着白旗,但行进路线绕开战场,直奔西南。
他摘下手套,露出冻裂的手指,血珠渗出。他用指尖在雪地上划了一道线,又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