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阳下山早。
才五点多,家家户户就点起煤油灯。
松树砍得柴火在锅底“噼啪”地烧着,锅盖边上冒着热气腾腾的香味——酸菜炖大骨头。
大鹏跟胡大海两个犊子脸都不要了,把胡得禄家的大闺女给臊地手脚不知往哪儿搁。
恰巧迷龙打外边过来问晚上住宿咋安排,李大炮就把两个犊子踢出门外。
“滚别人去,去,完蛋玩意儿。”
胡得禄有些不解,他家大闺女差点笑出声来。
整个队伍12个人,带着烟酒啥的去了6户人家。
东北人豪爽,李大炮带的人也都不是小家子气。
很容易就能把酒言欢,有个热炕头打呼噜。
“胡大爷,行了行了,桌子快放不开了。”李大炮盘着腿坐在热炕头上,胡得禄一家让他有些热情难当。“就咱四个人,吃不上啊。”
胡得禄的媳妇叫沈兰英,一名地地道道的东北大婶。
这辈子都没出过远门,走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到镇上林业局给大儿子胡军看孩子。
她一撩门帘子,端着一盆酸菜炖大骨放在桌上,正好把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看着李大炮脸上那一副囧样,她笑着说道:“大炮啊,你外道啥,俺们旮瘩就这规矩。
家里来了且,就得伺候好,要不老脸往哪搁?”
“老头子,闺女,别忙活了,都没地搁咧。”
在外边忙活的爷俩听到吆喝声,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
“大炮,坐里边。”胡得禄拿出一桶散娄子,一脸热情,“咱爷俩今天喝个痛快。”
李大炮没坐在“暖炕上位”,虽然这是属于贵客的位置。
“大爷,我怕热,哈哈,那地儿烙腚。”
胡得禄是个痛快人,也就没多谦让。
等到俩人坐好,李大炮看到桌子上摆的两双筷子有些愣了。
“大爷,大娘跟您闺女呢?”
胡得禄“嗨”地摆摆手,“她们在外屋吃,甭管了。”
大冷天,外边零下三十多度,外屋也不是很暖和。
虽然知道这是风俗,也有可能是家里老娘们不喜欢听老爷们喝酒喝多了吹牛逼,但李大炮却不行。
“大爷,快把大娘她们叫回来,人多热闹。”
胡得禄笑着瞅了李大炮一眼,感觉这小子越来越对自己脾气,“孩他娘,带闺女上桌,麻溜的。”
自家老爷们发话了,胡大娘这才拉着闺女,拿着碗筷上了炕。
炖的软烂的大骨头贼拉香,酸菜更是冒着油星。
咬一口大葱蘸酱,别提有多带劲。
“来,大炮,干了。”胡得禄端起陶瓷大碗,60多度的散娄子倒的那是满满当当。
“叮当…”
李大炮也不含糊,酒碗放低碰了一下,直接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面不改色,把一旁的娘俩看呆了。
等到胡得禄喝完,娘俩才回过神来,“大炮,吃菜,多吃点菜。”
“好酒量,哈哈,闺女,给你大炮哥倒满。”
“诶…”
两个人把那桶散娄子干掉一多半,差不多得五斤。
胡得禄喝的有点高,但说话还是很利索,“大炮啊,四九城…现在恁困难吗?犯得着你们跑大老远的来这捞野食?”
李大炮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拆开,抽出一根给胡得禄点上,“困难啥?我那边,当官的整天吃小灶,就是工人见不了几次荤腥。
我也是帮朋友忙,也想着来咱们这旮瘩逛逛,才把这活接下。
不瞒大爷,我刚从泡菜那回来没一年,冷不丁地还挺怀念这冰天雪地的。”
旁边的娘俩在搓着乌拉草,悄么声地听着两个大老爷们唠嗑。
胡得禄脸上涌起一股火气,手中的烟猛嘬一口,“糙踏马的,这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呢,就开始学起光头来了。
“大爷,甭跟那些王八犊子生气。
整体来说还是好的,伟人他们都还在,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李大炮嘴里说,心里想,“唉,要想好起来,怎么着还得20来年。”
“这倒是,这倒是。”胡得禄点点头,递过一缸子干山楂泡的水,“喝点山楂水,解解腻。家里没茶叶,凑合着喝。”
“汪…汪汪……”
正说着话呢,外面传来一阵狗叫。
紧接着,胡得禄家的大门被拍得“邦邦”响。
“大娘,开门啊,大娘…”
“立秋那傻小子来了。”胡大娘赶忙下炕,披上棉袄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门帘子猛地被掀开,股股寒气扑面而来。
“立秋,你个王八犊子,轻点,轻点,老子门帘迟早被你祸害喽。”
一个体形粗壮,眼神发直,裹着一件黑乎乎的棉袄的大汉闯了进来。
“胡爷,你抠搜个啥,不就是个破门帘子嘛,赶明儿静儿给我当媳妇,我给你换个狼皮的。”
杜立秋嚷嚷着,端起李大炮边上的山楂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唉呦,卧槽嘞,还齁甜。”
“哈哈哈哈。”李大炮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汉子给整笑了。
胡得禄气得抄起笤帚疙瘩就扔过去:“操你大爷!裤裆里那二两玩意儿就这点尿了?离了娘们儿活不了?”
随后他对着李大炮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李大炮心里明了。
这个时候,缺医少药,很多孩子小时候发高烧厉害了,脑子很容易出问题。
胡静看着自家老子跟杜立秋拌嘴,“噗嗤”掩嘴笑出声来。
她也没嫌埋汰,一把将杜立秋拉到炕沿坐下,“立秋哥,快坐下暖和暖和。”
杜立秋也没客气,扯起嗓子道:“我家老毕登让我捎个话,白天那会在二道沟瞅见狼群了,那些畜牲晚上有可能摸进屯,让你留个神。”
寒冬腊月,山里食物短缺,很多野生都会半夜进村打食。
狼,野猪,大虫,甚至是冬眠饿醒的黑瞎子啥的,都有。
“大爷,晚上您休息,我来守夜。”李大炮瞅着胡得禄那迷糊眼,“看看整张狼皮,做几套护膝。”
“唉…”杜立秋刚张嘴,就被从外边进来的胡大娘一巴掌狠狠拍在脑袋上。
“你个瘪犊子,差点把大娘给撞个腚墩儿。
这黢黑的玩意儿,跑得跟兔子撵腚似的,奔丧啊!”
“娘,你没事吧?”胡静赶忙上前,拍打着她身上的积雪。
“没…”
“嗷……”
瘆人的狼嚎声猛然响起,打断了屋里人的谈话。
李大炮眼神一紧,透着一股兴奋。
他“蹭”地一下子下了炕,跑到墙角那堆辎重那,(从空间)扒拉出一把“莫辛纳甘”,掀开门帘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