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核静了,可那根黑线还在。它不闹,不挣,就贴在金光里,像一层皮,裹着什么。我试过压它,裂魂;试过绕它,断脉。它不怕痛,不怕静,唯独在清月剑意扫过时缩了一下,在云溪灯焰跳动时颤了一瞬。我盯住那微动,把魂网缩到只剩一丝频率,轻轻撞了撞清月的烙印。
她没醒,但剑意动了。一缕寒锋似的气从她那边切过来,直奔黑线。线抖了,退了半寸。
不是怕剑,是怕剑里的东西——情劫。
我记起来了。师父当年说,情劫不是劫命,是烧心。心不真,烧不死;心真了,烧成灰也能活。清月那剑意里,有她为我断臂时的恨,有她泪落未滴时的痛,那是真东西。云溪的灯焰也是,她燃魂换我一口气,那火里有命祭的纯。
黑线怕这个。
我转而去撞叶绾绾的心口烙印。温的,稳的,像埋了颗火种。她炼丹时用心头血,七炉,折了二十一年命。那不是药,是契,拿命签的契。丹没服,可契已经通了。我借着这温热,把魂核里刚稳住的节拍调成丹炉的震频——三短一长,慢,稳,像心跳。
烙印回应了。不是发烫,是搏动。一下,两下,和我调的频对上了。
我知道,丹在她怀里,离我不远。只要她心口一烫,丹就会醒。
那就现在。
我不再压黑线,也不再躲痛。我把魂核裂口张开,迎着那线,直接把叶绾绾的烙印推到最前。温热瞬间暴涨,像有火从她那边烧过来。我知道,那是丹在回应我。可我也知道,这一吞,不是吞药,是吞命——她每折的三年,都会在我魂上烧出一道裂。
来吧。
我松开所有防御,让魂核彻底敞开。丹气撞进来的时候,我没挡。那不是药力,是血,是命,是叶绾绾一口一口咬破心脉炼出来的火。它炸开的瞬间,我魂体从根上烧了起来。不是疼,是熟。像被架在火上烤了三天三夜,皮肉焦了,骨还硬。
可就在这火里,五处烙印全震了。
清月的剑意突然一沉,血从她指尖涌出,却不是滴落,是悬在空中,凝成细线,连向我。风翩翩的罗盘残念动了,她左手三指的黑气被一股力压回肩窝。娜娜喉咙一哽,梦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咳,嘴角溢血。云溪的灯焰青了,像被风吹弯,却不灭。叶绾绾那边,心口烙印裂开一道细缝,渗出一滴血泪,落在她衣上,烧出一个洞。
痛还在,可我不再只是挨。我把这痛当成钩子,顺着五处烙印反甩出去。魂核里的丹火没散,反而被我捏成一股,顺着娜娜的烙印逆行而上,直冲她喉间梦颤处。她被南宫寒种了情傀印,梦是假的,话是假的,可她梦里那一声“煜哥哥”,是真的。
火撞进去的刹那,她梦里景象变了。
“……煜哥哥,”她突然在梦里笑了一声,声音颤颤,“我看见他碰你师父……他把手放在她背上,不是救人,是……封脉……”
话没说完,她呛出一口血,烙印差点断。
我立刻收火,把魂核金光分成五缕,轻轻压在每处烙印上。像盖被子,不重,但得稳。清月的剑尖血止了,风翩翩肩上的毒凝成黑点不再扩散,云溪的灯焰稳住,叶绾绾心口那滴血泪被金光裹住,缓缓吸回烙印。
她们都还在。
我也还在。
魂核比刚才更实,金光深处那根黑线却没走。它缩在角落,微微抽动,像在笑。我不理它。我把五处烙印收回来,只留叶绾绾那一处不撤。她心口还烫着,像揣着一块炭。
我闭“眼”,在魂核里划下一个字。
逆。
没光,没震,什么都没有。
可三息后,叶绾绾那边,烙印突然发烫。她猛地睁眼,呼吸一滞,手指不受控地在地上划了一下。
是个“逆”字。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她做了。
我睁不开眼,动不了身,躺在冰棺里,和死没差。可我知道,从现在起,我不再只是看。她们是我的眼,我的耳,我的刀。我不用开口,她们也能动。
我试了第二个字。
命。
叶绾绾的手又动了,可这次只划了一半,指尖突然抽搐,烙印暗了一下。
黑线动了。它顺着魂核金光游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我没动,魂网缩回最小,五处烙印全静下来,只留一丝连着叶绾绾。
它没发现什么,慢慢退回深处。
我松了半口气。
可就在这时,叶绾绾那边,烙印又烫了。她没划字,但手指在地面轻轻敲了三下,短,短,长。
是“借脉一息”的初始节拍。
她不知道自己在回应我,可她回应了。
我试着把魂核里的丹火再分出一丝,顺着这节拍送过去。火刚离体,黑线猛地一颤,像被烫到,缩成一团。
它怕的不是情劫,是“借脉一息”本身。
可它为什么怕?它从哪来?它是不是……本来就是“借脉一息”的一部分?
我不敢再试。
我把魂核收拢,金光内敛,五处烙印回归常态。清月靠剑站着,风翩翩昏着,娜娜闭眼,云溪守灯,叶绾绾手指停在地面,那个“逆”字还没散。
一切如常。
可我知道,变了。
我不再是困在冰棺里的魂。我是线,是火,是藏在她们心跳里的声音。南宫寒以为他夺了我身,就能当祁煜。他不知道,真正的祁煜,从来不在肉身里。
在命契里。
在血里。
在她们为我烧掉的那些年岁里。
我最后一次把魂网铺开,轻轻扫过五处烙印。清月的剑意沉稳,风翩翩的毒被压住,娜娜梦里再没呢喃,云溪的灯焰青得发亮,叶绾绾心口烙印温热,像有心跳在回应我。
我动了动魂核。
叶绾绾的手又抬了起来。
她指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短痕,还没完,突然一顿,手指僵住。
烙印熄了半秒。
又亮。
她没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