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婆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摸到了！
她摸到了车把！
一股狂喜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拿着那一大叠崭新的票子，去镇上的国营饭店里，点上一大盘油汪汪的红烧肉。
苏有才跟在她身后，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一百块！
那可是一百块啊！
屋里，李秀莲的笑声清晰地传了出来，伴随着饭菜的香气，像一根根针，扎在母子俩的心上。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自己母子俩就要啃窝窝头喝清粥？
这些，本该都是他们的！
苏老太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上开始用力，准备将车头调转过来，往院门口推去。
就在这一刻。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从堂屋门旁的阴影里滑了出来。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预警，就像一个潜伏已久的幽灵。
苏老太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辆自行车上，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她只觉得小腿肚子上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像是有两排烧红的铁钉，狠狠地凿进了她的肉里，然后猛地一绞！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划破了村庄宁静的夜空。
苏老太婆只觉得腿上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她惊恐地低头一看，只见那条平时见了她只会龇牙咧嘴的大黑狗，此刻正死死地咬着她的小腿，一双在夜里泛着绿光的眼睛，充满了冰冷的杀气。
它甚至没有发出一点低吼，只是咬住了，就不再松口，甚至还用力地甩了甩头！
剧痛再次袭来，苏老太婆感觉自己的腿骨都要被咬断了。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狗！狗咬我！救命啊！”她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惨叫，一边用另一只脚胡乱地踢着。
苏有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跑！
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他甚至没想过去救他娘，转身就想往院子外面冲。
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什么动静？”林大山第一个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他拉开房门，第一个冲了出去，林墨紧随其后。
苏老太婆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大黑狗旺财正死死咬着她的腿不放。
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就倒在苏老太婆的身旁。
林墨一看这场景，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秀莲和苏清清也跟着跑了出来。
当李秀莲看清院子里的情况，特别是看到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时，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好啊苏老太婆！你这个天杀的贼！”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老太婆大骂，“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们家来偷东西！你还要不要脸了！”
苏老太婆疼得直抽冷气，脸上的横肉扭曲在一起，哪还有心思回嘴。
“哎哟……哎哟喂……我的腿……我的腿要断了！”
她一边嚎，一边用没被咬的那只脚去踹旺财。
可旺财咬得死紧，任凭她怎么踢打，就是不松口，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夜里看着格外吓人。
血顺着她干瘪的小腿流下来，在地上洇开一小滩暗红。
苏有才刚跑到院门口，就跟一堵墙撞了个满怀。
“跑啥？”
林大河铁塔一样的身子堵在门口，一把揪住了苏有才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回来，往地上一扔。
苏有才摔了个狗吃屎，正好摔在他娘旁边。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也纷纷围了过来，院子门口很快就站满了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指指点点。
“这不是苏家老婆子和她儿子吗？”
“大半夜跑林墨家院子里干啥？”
“看那样子，八成是想偷人家的自行车！”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钻进苏老太婆的耳朵里，让她又羞又恼。
“放你们的狗屁！林墨！林墨你快让这畜生松口！快啊！”她哭喊着，声音都劈了叉，“我是你丈母娘的娘！你要是让狗咬死我，你就是不孝！要天打雷劈的！”
林墨走到她面前，低头看了看她血肉模糊的小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笑了笑。
“旺财，别把人咬死了。”
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旺财嘴上的力道果然松了些，但还是没有完全松开，只是象征性地叼着，口水顺着苏老太婆的裤腿往下流。
“林墨！你……”苏老太婆气得发抖。
林墨蹲下身子，和他笑呵呵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奶奶，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睡觉，跑我家院子里来干什么？”
他指了指旁边的自行车。
“是惦记我的自行车，想偷走吧？”
苏老太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她竟然再次栽在这条狗身上。
偷窃的罪名要是坐实了，她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做人？说不定真要被送到公社去！
她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上了一副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
“我……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就是想清清了，想我那苦命的孙女了，大晚上的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她。”
“谁知道你们家这门没关严，我一推就开了，想着进来跟清清说两句话就走。”
“哪晓得你们家这狗这么凶，不分青红皂白就扑上来咬人啊！哎哟……我这把老骨头……要被它给咬散架了……”
她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好像自己真是个思念孙女的可怜奶奶。
李秀莲可不吃她这一套，当场就想骂回去。
林墨却抬手拦住了她。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哦？原来是想清清了，来看孙女的啊。”
他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苏老太婆以为他信了，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
“是啊是啊！我就是想清清了！我们清清从小就跟我亲……”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墨轻笑着打断了。
“来看孙女，是好事。”
林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目光扫过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扫过旁边吓得筛糠一样的苏有才。
“可是奶奶，咱们这儿的规矩，走亲戚串门，哪有空着手上门的道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你来看你怀着孕的孙女，别说一只鸡，一个蛋了，连个烂地瓜都没带一个？”
“你管这叫来看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