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抱着阿洛,拉着巫凡,一路不敢停歇,直到完全听不到身后那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也感受不到大地明显的震颤,那股如同实质般的阴冷压迫感也逐渐消散在山林间,他才终于放缓了脚步。
此刻,他们已经深入了一片更为茂密的古林,四周皆是需要数人合抱的参天巨木,浓密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投射下来,在铺满厚厚腐叶的地面上形成晃动的光点。
“呼……呼……不、不行了……歇……歇会儿……”巫凡第一个撑不住,挣脱开陈胜的手,扶着旁边一棵粗糙的树干,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额前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黏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并非修士,体内没有灵力支撑,长途奔袭加上极度紧张,体力消耗巨大。
反观陈胜,他的额头虽然也微微沁出了汗水,但呼吸却依然平稳而悠长,仿佛那一段惊心动魄的亡命奔逃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简单的热身运动。他稳稳地抱着阿洛,手臂如同磐石一般坚实有力,让人不禁感叹他的体力和耐力。
陈胜缓缓地将怀里的阿洛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没事了,阿洛,我们已经安全了。”阿洛乖巧地点点头,那张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但她仍然有些惊魂未定,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紧紧地依偎在陈胜的腿边,寻求着一丝安慰和依靠。
巫凡终于喘匀了气,他直起身子,看着陈胜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你这家伙难道是石头做的吗?跑了这么远的路,居然连气都不带多喘一口的?”
陈胜并没有把她的抱怨放在心上,他紧闭双眸,稍稍抬起头,将自身的感知像一张细密的蜘蛛网一样,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这是《长生诀》赋予他的独特能力,让他的灵觉变得异常敏锐,可以察觉到周围环境中最细微的变化。他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周围的声音——轻柔的风声、唧唧的虫鸣、远处溪流潺潺的水声、树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所有这些自然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和谐的交响乐。
然而,在这美妙的交响乐中,陈胜并没有捕捉到任何隐藏的杀机、窥视的目光,或者其他不祥的气息。他的灵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仔细搜索着每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角落,但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儿,陈胜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确定的光芒:“附近暂时安全,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听到他的话,巫凡如释重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像一滩烂泥一样,毫无顾忌地一屁股坐在厚厚的腐叶上,背靠着树干,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同时还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一团雾?雾里面到底有什么?我都还没看清楚呢,就只听到那些倒霉蛋的骨头被嚼得咔嚓咔嚓响……真是太可怕了!”
陈胜缓缓走到她身旁,然后像她一样,自然而然地席地而坐。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道:“我确实回头看了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而已。”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透露出一种凝重的气氛。“我看到的是一团急速扩张的灰白色迷雾,它就像一个饥饿的巨兽,无情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而在那团迷雾之中,还有一些若隐若现、难以名状的扭曲阴影,让人看了心生恐惧。”
陈胜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真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楚里面的细节。不过,从黑齿部落用同族的生命来召唤它这一点来看,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恐怕是这片山林中的某种禁忌存在。”
说到这里,陈胜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刚才逃亡时的仓促与慌乱。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巫凡和自己身上明显变得轻简了许多的行囊,然后沉声道:“我们的部分物资,尤其是你之前采集的那些草药和备用食物,好像都落在刚才那片地方了。”
巫凡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不禁哀嚎起来:“啊?!我的凝血草啊!还有那几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宁神花啊!”这些草药可是她千辛万苦才收集到的,本打算留着在路上应急以及用于研究之用。
陈胜见状,连忙抬手示意她先别着急,安慰道:“别担心,等我们休息好了,体力恢复之后,晚点我会一个人回去看看的。如果那东西已经离开了,说不定还能把你落下的东西找回来呢。”他之所以如此自信,一方面是因为他自身武艺高强,另一方面则是对那迷雾妖兽的存在形式充满了好奇,所以打算冒险前去一探究竟。
当然,陈胜也并非莽撞之人,他会在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才会行动。巫凡虽然对她的草药心疼不已,但她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于是嘟囔着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点啊……我可实在不想再去面对那团吃人的怪雾了。”
阿洛安静地坐在两人中间,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草叶,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难以捉摸的思绪。刚才那迷雾中的景象,以及自己心中那莫名的悸动,如同一个小小的、冰冷的秘密,藏在了她稚嫩的心底。
林间暂时恢复了宁静,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然而,这片看似安全的古林,以及那未知的、能够召唤恐怖存在的黑齿部落,都预示着他们的前路,绝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