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城,高墙深池,车水马龙。相较于西山的苍莽,这里充斥着另一种规则与喧嚣。几名面孔陌生、衣着普通的“影子”,如同水滴汇入江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座城市。
赵铁柱亲自带队,他扮作一个进城售卖山货的猎户,黝黑的皮肤和粗糙的手掌是天然的伪装。他在州府衙门附近的几条街巷转悠,目光锐利如鹰,记下了每一处巷口、每一家店铺,甚至衙役换岗的大致时间。他注意到,衙门侧后方有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似乎是官吏们私下出入的通道。
雷豹则带着两个原黑风寨中最为油滑机灵的兄弟,扮作走街串巷的货郎和苦力。他们没有靠近衙门,而是混迹于市井之间,耳朵捕捉着关于官府、关于吴通判的任何风吹草动。几天下来,他们听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吴通判好赌,偶尔会去城西一家名为“如意坊”的赌场;他惧内,其妻族在本地颇有势力;他掌管刑名和仓库,油水丰厚,但近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福娃和大牛、石头三个少年,则成了茶楼酒肆里最不起眼的乞儿和小厮。他们蜷缩在角落,捧着破碗,或者殷勤地给客人添茶倒水,眼睛和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关于西山精铁流出的传闻他们没听到,却意外听到了几个衙役喝酒时抱怨,说吴通判最近催缴一批“陈年旧账”特别紧,好像急着用钱。
这些零散的信息,通过秘密渠道,被迅速汇总,传回了西山。
水帘洞内,岑卿和柳言之对着这些情报,仔细分析。
“好赌,惧内,近期急需用钱……”柳言之沉吟道,“这与墨先生提供的,‘其家仆常与西山流出之精铁有所接触’的线索,似乎能串联起来。他是否因赌博欠下巨债,故而利用职权,暗中倒卖工坊遗留的精铁牟利?”
“很有可能。”岑卿指着地图上“如意坊”的位置,“赌场,龙蛇混杂,是他放松警惕,也可能露出破绽的地方。而他对妻子的惧怕,或许也能加以利用。”
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在她脑中逐渐成形。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取证。最佳的地点,不是守卫森严的衙门或府邸,而是他私下活动的场所——赌场,或者他运送赃物的途中。
“通知城里的兄弟,重点监视如意坊,摸清吴通判去赌场的规律,以及他通常携带的随从。同时,想办法确认,他近期是否有大宗物品需要运出城,或者有异常的资金往来。”
命令再次传出。州府城内的“影子”们行动更加有了针对性。
几天后,一个关键的情报被福娃“听”到:吴通判府上的一个丫鬟,在与相好的小厮偷偷抱怨,说老爷最近脾气极坏,因为一批“山里的硬货”在路上耽搁了,买主催得紧,夫人又查账查得严云云。
“山里的硬货”、“在路上耽搁了”、“买主催得紧”——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
几乎同时,赵铁柱也确认,吴通判每隔三五日,便会趁着夜色,只带一两名心腹随从,从衙门侧后那条僻静小巷溜出去,前往如意坊,往往要到后半夜才归。
时机似乎正在成熟。
“货物在路上,说明他们有一条秘密的运输渠道。吴通判亲自去赌场,说明他对此事极为关注,也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需要发泄。”岑卿分析道,“我们需要双管齐下。一,找到那批被耽搁的‘硬货’和运输路线;二,在赌场附近,寻找机会。”
她看向柳言之:“柳先生,能否通过墨先生的渠道,确认一下,州府境内,是否有其他势力在追查这批精铁?或者,是否有与四皇子不对付的人,在关注吴通判?”
她怀疑,那批货物的“耽搁”,可能并非意外。
柳言之立刻去办。
而岑卿则对赵铁柱和雷豹下达了最终的行动指令:“赵叔,你带人,想办法找到那批被耽搁的货物,确认其存放地点和看守情况,但不要轻举妄动。雷头领,你亲自带两个身手最好的兄弟,在吴通判下次去赌场时,设法潜入他的马车,或者在他离开赌场后,制造一点‘意外’,创造一个能短暂控制他、并进行搜查的机会!记住,目标是寻找他随身携带的账本、信件等物证,不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