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锤声的回音,在死寂的会场里显得格外悠长。
那一声“成交”,不像宣告了一笔惊天交易的诞生,更像是一道判决,将此前的所有喧嚣与争夺,都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高台上,主持人红芍的脸色依旧苍白,她甚至不敢再多看天字柒号阁一眼,只是机械地吩咐着身边的护卫,去完成交接。
那两名之前抬着箱子,气息渊深如海的道源境护卫,此刻却像是要去刑场的囚徒。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和退缩。
最终,两人还是硬着头皮,抬着那个封印完好的黑色金属箱,一步一步,走向那面已经化为齑粉的墙壁。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狂跳的心脏上。
破碎的玄晶洞口前,真刚的身影静静伫立,黑袍无风自动,如同一尊来自九幽的神魔。
两名护卫不敢抬头,只是躬着身,将箱子高高举过头顶,双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真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在那黑色的金属箱上一拂。
箱子,连同里面的虚空雷晶,瞬间消失不见。
没有支付灵石的环节。
也没有任何交接的言语。
在这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规则,都显得苍白可笑。
两名护-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仿佛多待一息,自己的神魂都会被那道沉默的黑影给吞噬掉。
真刚转身,走回包厢深处。
他走后,整个会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无数人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息,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知道,今夜过后,鬼市大拍的历史,将会被改写。而“血莲卫七号”这个名字,将成为一个让所有道源境强者都为之战栗的禁忌。
……
天字柒号阁内。
随着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退去,灭魂第一个活了过来。
她一个闪身就窜到了真刚面前,一双桃花眼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绕着他转了好几圈,甚至还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我的老天,真刚,你刚刚……真的把那玩意儿给吃了?”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与崇拜,“什么味道的?好吃吗?是麻辣的还是五香的?”
乱神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打断了她的胡闹:“那并非吞噬,而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转化。但结果……比吞噬更可怕。”
转魄依旧沉默,只是默默地擦拭着她那柄薄如蝉翼的小剑,随后,静静地站回了真刚的身后。
她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一切。
真刚没有理会几人的打趣。
他心念一动,那个黑色的金属箱出现在桌案上。
箱盖打开,那颗拳头大小的虚空雷晶,静静悬浮而起。
狂暴的雷霆之力被压制在晶石周围三寸之地,不断跳跃生灭,将空间都扭曲出道道涟漪。
“这些家伙,倒是没在东西上动手脚。”灭魂凑上前,感受着那股精纯而霸道的雷霆本源,啧啧称奇。
真刚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枚雷晶。
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毁灭与衰败意味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悄然传来。
与之前那道“枯神咒”刀光,竟有几分同源之感。
“毒药。”
真刚的脑海中,浮现出日记上的那两个字。
这东西,果然有问题。
“红莲使者,还有她背后的血夫人,她们正等着看戏呢。”乱神看着那枚雷晶,眼神凝重,“她们布好了舞台,画好了路线,就等着我们拿着这枚‘钥匙’,去开那扇‘门’。”
灭魂脸上的兴奋也收敛了几分,她看向那本摊开的黑色日记,上面的血色地图,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那我们怎么办?真要当她们的提线木偶,去闯那个什么‘血莲秘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
与此同时。
鬼市一处不为人知的幽深宫殿内。
红莲使者跪在一面巨大如湖的血色晶镜前,她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的媚笑,只剩下凝重。
血色晶镜之中,雾气翻涌,隐约勾勒出一道慵懒斜卧的,曼妙至极的女性轮廓。
“夫人。”红莲使者低着头,“鱼儿上钩了。但,它不是鱼,是条过江的龙。它连钩子带鱼线,一起吞了下去。”
镜中的轮廓,没有动。
许久,一道空灵、缥缈,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趣。”
“既然是龙,那就让他去闹。我倒想看看,他想开的,是哪一扇门。”
“遵命。”红莲使者深深叩首。
……
地字捌号包厢,早已一片狼藉。
曹孟川面如死灰地瘫在地上,之前那阴狠毒辣的枭雄气度,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
挑衅一尊能生吞道源境攻击的怪物?
自己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
原来,人家说自己的宝甲是垃圾,不是羞辱,而是陈述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事实。
“门主……我们……”一名长老颤抖着开口。
“闭嘴!”曹孟川猛地从地上爬起,脸上浮现出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催生出的疯狂,“传令下去!将我们带来的所有宝物,全部打包!”
“我们……不去揭发他,也不去找他报仇!”
“我们去……请罪!”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去天字柒号阁门口,跪下请罪!直到……七号大人愿意原谅我们为止!”
几名长老闻言,如遭雷击,但随即,脸上也露出了和曹孟川一样的,深刻的恐惧。
他们知道,这或许是苍龙门,唯一的生路。
……
天字柒号阁内。
面对灭魂的疑问,真刚的目光从那本地图上移开,落在了虚空雷晶之上。
“她们想看戏,我们就演给她们看。”
“只不过,剧本,得由我们来写。”
他拿起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雷晶,一股磅礴的吸力从掌心传来,将那股混乱的雷霆之力,源源不断地吸入体内。
寻常道源境强者若是如此,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狂暴的力量撑爆经脉,道源崩毁。
但这些力量进入真刚体内后,却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深邃的力量瞬间镇压、分解、提纯,最后化为最精纯的能量,反哺自身。
他那原本因为模拟“枯神咒”而略显虚浮的气息,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凝实、雄浑。
“你……你在炼化它?”乱神眼中的惊骇,比之前看到真刚吞噬刀光时,还要浓烈。
这可是“毒药”!
“毒,也是药。”真刚感受着体内节节攀升的力量,声音平淡,“看对谁而言。”
片刻之后,他松开手。
那枚虚空雷晶,光芒黯淡了些许,但那股混乱、衰败的气息,却被他吞噬了近三成。
他的实力,也因此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八成左右。
足够了。
灭魂看着这一幕,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常识,在今晚被这个男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血莲秘库?”她试探着问道。
真刚合上了那本黑色日记。
他转身,看着那面被自己人轰出的,巨大的墙壁缺口。
缺口之外,是拍卖会场的层层结构,以及下方那无数惊魂未定的人群。
“不。”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们不做提线木偶。”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缓缓抬起脚,朝着那破碎的洞口边缘,重重一踏!
“轰!”
整座天字阁,都为之剧烈一震!
以他落脚点为中心,坚不可摧的地面,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
他看着下方戒备森严的层层关卡,看着那条日记上所描绘的,通往地下的所谓“密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们自己,做一条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