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上官浅在药圃中采摘金盏菊。她蹲在花丛间，裙摆铺开如花瓣，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掐下花朵，放入竹篮中。
“采这么多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上官浅手一抖，差点掐断了花茎。她回头，看到陆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逆光中轮廓分明。
“晒干了给您做枕头。”上官浅站起身，拍了拍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金盏菊安神，对睡眠好。”
陆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知道我睡不好？”
“您书房里的安神香消耗得很快，眼下也有淡青色。”上官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下方，“虽然用粉遮住了，但近距离还是能看出来。”
陆祁沉默片刻，突然在花圃边的石凳上坐下：“我年少时中过一种寒毒，虽然治愈了，但留下病根，每逢阴雨天就骨痛难眠。”
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上官浅愣住。她小心翼翼地在陆祁身旁坐下：“多久了？”
“五年了。”陆祁望向远处，“那时我还没当上大长老，在一次任务中遭人暗算。”
上官浅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花篮。她想起无锋给她的资料中确实提到过，陆祁曾失踪过半年，归来后便开始闭关不出，原来是因为这个。
“所以您常年闭关…”
“一半是养伤，一半是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陆祁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问道，“你呢？为什么加入无锋？”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上官浅呼吸一滞。她低头摆弄着金盏菊的花瓣：“我原来是孤山派的人，但不幸全家遭灭门。我躲在死人堆里…是点竹带走了我”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真实过往，连无锋的许多人都不知道。
陆祁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就这样静静坐在花圃边，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近，几乎重叠在一起。
“大长老！”远处传来弟子的呼唤，“执刃大人请您去前厅议事！”
陆祁起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模样：“你回去休息，晚上记得喝药。”
上官浅点头，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柔软。
夜幕降临，上官浅却辗转难眠。一闭眼就梦见那天的血与火，家人凄厉的惨叫在耳边回荡。她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寝衣。
窗外月光如水，上官浅披衣起身，来到庭院中的桂花树下。夜风拂过，带来阵阵甜香，稍稍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睡不着？”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上官浅回头，看到陆祁手持一盏琉璃灯站在廊下，暖黄的光映在她脸上，柔和了轮廓。
“做了噩梦。”上官浅老实承认。
陆祁走近，将灯挂在树枝上，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食盒：“正好，这是我今日上午做的茶点，尝尝。”
食盒里是几块精致的荷花酥和一壶桂花蜜茶。上官浅惊喜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皮入口即化，莲蓉馅甜而不腻。
“好吃吗？”陆祁给她倒了杯茶。
上官浅连连点头：“没想到大长老还会做点心。”
“小时候跟母亲学的。”陆祁轻声道，“她总说，再难过的坎，吃些甜的就能熬过去。”
月光下，陆祁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上官浅突然很想伸手触碰，确认这不是梦境。她悄悄挪近了些，两人的衣袖轻轻摩擦。
“您说…半月之蝇真的能解吗？”上官浅小声问道。
陆祁转头看她，目光坚定：“能，半月之绳其实并不是毒，不过想解还需要时间准备药材。”
“为什么要帮我？”上官浅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只是好奇？可我毕竟是来害宫门的。”
陆祁沉默片刻，伸手拂去她发间落下的桂花：“或许…嗯…我不知道…”
上官浅不由心头一颤。她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陆祁的手。出乎意料的是，陆祁没有抽回，反而反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两人的手在月光下交缠，谁都没有再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几日后，宫门弟子们发现大长老有些不一样了。
她依然严厉，依然不苟言笑，但每当上官浅出现在视野里，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睛就会微微柔和。而更让弟子们惊讶的是，他们居然看到大长老在练武场亲自为上官浅矫正剑姿，手把手教导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相贴。
“大长老最近心情很好？”有胆大的弟子小声议论。
“嘘，听说上官姑娘病了，大长老亲自照顾了一整夜呢…”
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传到了两位当事人耳中。上官浅觉得有趣，故意在众人面前对陆祁更加亲近；而陆祁虽然表面斥责弟子们多嘴，却也没有真正制止上官浅的种种小动作。
就这样，在药香与花香交织的日子里，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同春日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生长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