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敲门声在安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姜晓荷和秦卫东对视一眼，都明白来人是谁。
“我去开门。”姜晓荷站起身。
“别急。”秦卫东伸手拦住她，“让他再等等。”
又是三声敲门，这次比刚才重了些。
“开门吧，太晚了邻居会有意见。”姜晓荷说着，走向院门。
果然是李主任。
他依然穿着那套熨得平整的中山装，只是神色比白天疲惫了许多。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白天见过的那个“警卫员”，另一个是陌生面孔。
“李主任，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姜晓荷故作惊讶。
“小同志，我们进去说话可以吗？”李主任客气地问。
“当然可以。”
几人进了院子，秦卫东依然坐在石桌旁，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摆弄手里的木拐。
李主任的目光在秦卫东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微微凝重。
“今天饭店出了点状况，你应该听说了吧？”李主任开门见山。
“听说了，刘副主任和王师傅都拉肚子了，挺严重的。”姜晓荷表现得很关心，“不会是食物中毒吧？”
“目前还在调查。”李主任盯着她的眼睛，“你今天上午送的货，是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晚上做的，一直放在家里。”姜晓荷毫不闪躲，“怎么了？是不是我的酱有问题？”
“王师傅说，你昨天送的货品质有些问题，所以今天中午用了你新送的那批。”
“对啊，我怕昨天的不够好，专门连夜重做了一批。”姜晓荷点头，“难道是我的酱有问题？”
李主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向秦卫东：“这位同志是？”
“我男人，秦卫东。”姜晓荷自然地介绍。
“退伍军人？”
“嗯，侦察兵，腿伤了提前退伍。”姜晓荷回答。
秦卫东抬起头，与李主任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较量。
“军人好啊，保家卫国。”李主任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姜晓荷，“小同志，你的酱确实不错，但今天这事影响很大。刘副主任是县里的领导，现在躺在卫生所，县里很重视。”
“那我该怎么办？”姜晓荷表现出忧虑，“如果真是我的酱有问题，我愿意承担责任。”
“暂时停止供货吧。”李主任说，“等卫生部门检查完，确认没问题再说。”
“好的，我配合。”姜晓荷乖乖点头。
李主任站起身，又看了秦卫东一眼：“小同志，好好做生意，别想歪门邪道。这年头，规矩还是要讲的。”
“李主任教训得对。”姜晓荷恭敬地说。
送走李主任一行人，姜晓荷关上院门，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
“他在警告我们。”她说。
“我知道。”秦卫东放下手里的拐杖，“不过他也没办法，没有证据。”
“那个王师傅肯定跟他说了什么。”
“无所谓。”秦卫东站起身，“走到这一步，本来就在预料之中。”
姜晓荷看着他平静的脸，忽然有些好奇：“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今天的局面？”
“差不多。”
“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秦卫东简洁地说，“等他们自己乱起来。”
“什么意思？”
“王师傅偷了你的配方，用在饭店里，结果出了问题。现在县里要查，你说饭店会怎么处理？”
姜晓荷眼睛一亮：“他们会把责任推给王师傅！”
“对。”秦卫东点头，“王师傅为了自保，肯定会把偷配方的事说出来，证明自己没有故意投毒。”
“然后李主任就尴尬了，明明知道王师傅偷了我的配方，还要反过来找我麻烦。”
“更重要的是，”秦卫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县里领导出了事，总要有人负责。你觉得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负责，还是国营饭店的负责人负责？”
姜晓荷彻底明白了。这一招，简直是借刀杀人。
“所以我们现在就等着看好戏？”
“不全是。”秦卫东摇头，“还要做点别的。”
“什么？”
“明天你去县里，到处说王师傅偷了你的配方，还威胁你不许声张。”
“这样好吗？”姜晓荷有些担心，“万一传到李主任耳朵里…”
“就是要传到他耳朵里。”秦卫东的笑容有些危险，“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师傅偷了配方，还出了事。你说，饭店的名声还要不要？”
姜晓荷倒吸一口凉气。这男人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你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既然他们不讲规矩，那就都别讲了。”秦卫东收起笑容，“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誉。没了信誉，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姜晓荷按照秦卫东的吩咐，在集市上到处跟人诉苦。
“哎，真是倒霉啊，王师傅偷了我的配方不说，还威胁我不许声张。”
“现在好了，他们自己用我的方子出了问题，反倒要我负责。”
“什么世道啊，偷东西的人反倒有理了。”
这话传得飞快，不到半天，整个县城都知道了。
下午，姜晓荷正在家里整理账本，村里的刘大爷匆匆跑来。
“晓荷啊，县里来人了，说要找你！”
“什么人？”
“不知道，开着吉普车，看着像干部。”
姜晓荷心里一紧，看向秦卫东。
“去看看。”秦卫东说。
两人来到村口，果然看到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那里。车旁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干部服，气势很足。
“你就是姜晓荷？”男人问。
“是我。”
“我是县商业局的，姓赵。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和国营饭店的合作情况。”
姜晓荷心里明白，正主来了。
“赵主任，您想了解什么？”
“听说你的辣酱配方被人偷了？”赵主任开门见山。
“是的。”姜晓荷点头，“王师傅偷看了我在家做酱的过程，然后仿制了类似的调料。”
“你有证据吗？”
“有啊。”姜晓荷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的配方记录，上面有制作时间。王师傅威胁我的时候，旁边好多人听到了。”
赵主任接过本子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的意思是，王师傅偷了你的配方，用在饭店里，结果出了问题？”
“我没说是我的酱有问题。”姜晓荷小心地说，“可能是他仿制的时候，配比有问题吧。”
赵主任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时，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车停下，李主任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赵主任，您怎么也来了？”李主任有些意外。
“我来了解情况。”赵主任冷冷地说，“李同志，你们饭店的管理，是不是该整顿一下了？”
李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