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木门被推开,门口的光线被一道魁梧的身影挡住。
来人身材极其高大壮硕,几乎要顶到低矮的石室顶棚,穿着一身暗黄色的皮甲,上面点缀着如同蝎尾倒钩般的金属刺。
他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划过左眼,一直延伸到下颌,让那只眼睛只剩下灰白色的浑浊,另一只独眼则闪烁着冰冷、审视如同毒蝎般的光芒。
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混合着血腥与沙尘的凶悍气息便扑面而来,压迫感极强。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穿着沙蝎服饰、神色冷厉的护卫,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瘸腿老狼则讪讪地站在后面,对林弈投来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显然对这帮不速之客也颇为忌惮。
“哪位是巴敖副统领?”林弈缓缓站起身,面色平静地开口,仿佛并未感受到对方刻意释放的威压。
风子岳也挣扎着想站起,被林弈用眼神示意坐下休息。
那独眼巨汉——巴敖,那只完好的独眼如同打量猎物般扫过林弈,在他苍白但沉静的脸上停留片刻。
又瞥了一眼床上气息不稳的风子岳,声音沙哑如同砂砾摩擦:“就是你们?新来的?听说昨天在外面,撂倒了几条玉京的疯狗?”
他的话语直白而充满试探。
林弈心中微凛,对方消息果然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他们与獠卫的冲突。
他不动声色道:“不过是自保而已,谈不上撂倒。怎么,沙蝎也对玉京的闲事感兴趣?”
巴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笑容却毫无温度:“玉京?哼,那群仗着朝廷名号作威作福的鬣狗,老子没兴趣。不过。”
他话锋一转,独眼紧紧盯着林弈,“在沉沙谷的地界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你们一来就惹麻烦,坏了谷里的‘清净’,总得给个说法。”
这是上门敲诈来了?还是另有所图?
林弈神色不变:“哦?不知巴副统领想要什么说法?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冒犯,还请明示。”
“简单。”巴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了指林弈,又指了指风子岳。
“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我们大统领对有点本事的新人,向来‘好奇’得很,想请你们去喝杯茶,聊聊天。”
他话语看似邀请,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身后的两名护卫也向前逼近一步,手按在了兵刃上。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林弈心念电转。对方目的绝不单纯!
所谓“好奇”是假,恐怕是看出了他们伤势不轻却又实力不俗,怀疑他们的来历,甚至可能…与玉京的追捕有关!
沙蝎作为地头蛇,消息灵通,或许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想抢先一步控制住他们,要么向玉京卖好,要么另有所图!
绝不能跟他们走!一旦落入对方地盘,生死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但直接拒绝,恐怕立刻就会爆发冲突。以他和风子岳现在的状态,绝难抵挡这巴敖及其手下。
林弈脑中飞速权衡,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警惕:“承蒙大统领看得起,本不该推辞。只是…”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风子岳,“我这位兄弟伤势极重,急需静养,实在不便移动。在下也受了些内伤,需从旁照料。”
“不知能否宽限几日,待他伤势稍愈,我必亲自登门,向大统领赔罪并解释昨日之事?”
他这番话看似服软恳求,实则点明己方有伤在身不便行动,既是示弱降低对方戒心,也是暗示若强行带走,恐怕得到的也只是两个废人,价值大减。
同时承诺日后登门,给出了一个缓和的台阶。
巴敖的独眼眯了起来,似乎在评估林弈话语的真假以及强行动手的得失。
他自然看得出风子岳伤势极重,林弈脸色也确实苍白,气息不稳。
就在他沉吟之际,通道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妈的!哪个不开眼的敢拦老子?滚开!”是雷洪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站住!里面…”似乎是客栈伙计试图阻拦的声音。
砰!一声闷响和惨叫,显然有人被粗暴地推开了。
下一刻,雷洪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出现在通道口,聂锋紧随其后。
两人看到石室门口的巴敖等人,脸色顿时一沉,尤其是雷洪,眼中凶光毕露,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干什么的?!想找茬?!”
他们刚好回来,撞见了这一幕。
巴敖的独眼扫过雷洪和聂锋,感受到雷洪那毫不掩饰的洞玄境体修煞气和聂锋凌厉的剑意,眉头微微一皱。
对方的人数和不弱的实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瘸腿老狼赶紧打圆场:“哎呦,巴爷,雷爷,各位爷!都消消气,消消气!小店小本经营,可经不起折腾啊!”
巴敖冷哼一声,独眼再次看向林弈,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威胁:“小子,有点意思。好,就给你几天时间养伤。”
“不过,沉沙谷有沉沙谷的规矩,既然来了,就别想着能悄无声息地溜走。三天,三天后,我再来‘请’你们。”
说完,他不再多言,大手一挥,带着两名护卫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雷洪一步跨到石室门口,瞪着巴敖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才回头急切问道:“林小子,没事吧?那帮杂碎是沙蝎的人?来找麻烦的?”
林弈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暂时打发走了。你们回来得正好。”
聂锋警惕地看了看通道两端,低声道:“我们先进去再说。”
众人重新回到石室内,关上门。
雷洪和聂锋将他们在外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果然,玉京在此地活动的消息已经传开,据说有玉京的大人物即将抵达沉沙谷,悬赏缉拿“前朝余孽林弈及其党羽”的告示也隐约在暗地里流传,只是尚未明发。
谷内各方势力对此态度暧昧,既有想巴结玉京的,也有冷眼旁观的,沙蝎便是其中一股对玉京并不怎么买账的势力。
“沙蝎的大统领据说是个极其神秘的女人,人称‘蝎夫人’,很少露面,但手段狠辣,掌控着谷内不少黑市和情报渠道。他们找上门,绝不仅仅是敲诈那么简单。”聂锋补充道。
林弈将刚才与巴敖的对话说了一遍。
“三天。”苏婉秀眉微蹙,“三天时间,我们的伤势远不足以恢复至巅峰。沙蝎此番退去,下次再来,必定更有准备。”
风子岳虚弱道:“而且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沙蝎能找上门,其他势力甚至玉京,恐怕也…”
就在这时,白芷、夏菁和苏婉也回来了。
三女脸色都有些凝重,她们在集市上同样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并且发现似乎有人在暗中留意她们。
“我们好像被盯上了…”白芷小声道,有些不安。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强敌环伺,自身伤势未愈,还被地头蛇盯上。
林弈沉默片刻,眼中却闪过一丝锐芒:“既然如此,被动躲藏反而更容易被逐个击破。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沙蝎…他们对玉京并不买账,甚至可能有所矛盾。他们来找我们,与其说是找麻烦,更像是一种…试探和摸底。”
林弈分析道,“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一下这股势力?”
“你的意思是…”苏婉若有所悟。
“与其等他们三天后上门‘请’,不如我们主动去拜访一下那位…‘蝎夫人’。”林弈语出惊人。
“当然,不是现在。我们需要一点准备,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见面礼’。”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在这混乱的沉沙谷,想要活下去,有时候不能一味躲避,更需要敢于火中取栗的胆魄和智慧。
而这“见面礼”,他心中已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