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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日光透过雕花木窗上缠枝莲的纹样,在青石砖上投下细碎又错落的光斑。金玉妍坐在窗下的梨花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南华经》,指尖捻着书页边角磨出的毛边,目光却越过书页,落在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上。树影婆娑间,花瓣上的晨露还未散尽,被日光映得像缀了满树碎银。

寿宴过后,府中的风向确是悄无声息地转变了。那些曾经躲在回廊柱子后、假山石缝里议论她“怯懦无能”“空有皮囊”的窃窃私语,如今再传到耳中时,已化作了擦肩而过时垂首的“沉稳懂事”“心思剔透”的称赞。连带着几个平日里总以“身子不适”“手头忙乱”为由从不往来的侍妾,也开始寻着由头来她这院里走动——或是“路过讨杯新茶”,或是“借本闲书解闷”,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热络。

金玉妍对此不恼也不热络,只如常地让澜翠沏茶待客,自己则捧着书卷静坐一旁,偶尔抬眼应和两句,倒也让那些试探着来的人松了口气,又添了几分“金格格果然性情温和”的念想。

这日午后,日头正暖,廊下的茉莉开得香软,澜翠刚用青瓷盖碗奉上新沏的六安瓜片,茶汤碧清,浮着几片蜷曲的茶叶,热气裹着茶香漫开来时,便见小丫鬟春桃引着一位身着半旧藕荷色旗装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院门口。

来人是陈格格。在偌大的雍亲王府里,她约莫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了——父亲只是江南一个七品知县,三年前凭着选秀入了府,却因性子怯懦、容貌也只算清秀,从未得过四爷青睐。平日里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见了谁都低着头快步走,连丫鬟婆子有时都敢在她面前怠慢几分。

“金姐姐安好。”陈格格的声音细若蚊蝇,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方边角磨得起毛的素色绣帕,帕子里头鼓鼓囊囊的,不知包着什么。她微微屈膝行礼,目光落在自己鞋尖上,连抬头看金玉妍一眼都不敢。

金玉妍放下茶盏,目光淡淡扫过陈格格身上的藕荷色旗装——料子是最普通的棉绸,领口和袖口都磨得起了毛边,浆洗得倒是干净,只是那颜色旧得发灰,衬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憔悴。

心头蓦地一酸。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这位怯懦得像株墙角小草的女子,在一年后的寒冬里悄无声息地香消玉殒了。那时金玉妍正得宠,住在精致的“绛雪轩”,听底下人闲聊时提了一句,说陈格格死在自己那间漏风的小偏院时,屋里的炭火早就被管事婆子克扣殆尽,连件能抵寒的厚冬衣都没有,手边只放着半盆结冰的冷水。有人说她是冻饿而死,也有人说她是积郁成疾,可不管是哪种,都不过是这深宅大院里一声无人在意的叹息罢了。

“妹妹快请坐。”金玉妍压下心头的涩意,展颜一笑,语气温和得像春日的风,“春桃,再添副碗筷来。”

陈格格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亲和,迟疑着走到桌边坐下,手指还紧紧攥着怀里的绣帕,身子绷得笔直,像坐得不是软凳,而是针毡。

“妹妹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金玉妍见她拘谨,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帕子上。

陈格格这才回过神,慌忙将帕子打开,露出里头几张叠得整齐的绣样:“我……我绣了几个花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府里姐妹们都说金姐姐心思巧,想请姐姐帮着掌掌眼。”

金玉妍亲自接过绣样细看。那是一幅喜鹊登梅图,白缎为底,墨线勾勒的枝干苍劲,梅朵用绛红丝线绣就,枝头的喜鹊羽翼分明,连喙边的绒毛都绣得根根清晰——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是最费功夫的“乱针绣”,可见是下了苦工的。

“妹妹好手艺。”金玉妍真心赞叹,指尖轻轻拂过绣样,“这针法,这配色,已是极好了。”她指着梅花的花蕊处,语气轻柔地提点,“只是这绛红色用得重了些,显得略艳了。若是换成浅绯色,再在花蕊处点几点鹅黄,既衬得梅朵鲜活,也更合四爷素净的喜好,想必更合心意。”

陈格格闻言眼睛一亮,像是蒙尘的珠子被擦了擦,瞬间有了光彩。她盯着绣样上的绛红梅蕊看了半晌,连连点头:“姐姐说得是!我就总觉得哪里别扭,原来是颜色重了!多谢姐姐指点!”

可不过片刻,那点光彩又黯淡下去,她低下头,声音低得像自语:“多谢姐姐指点,只是我那儿……浅绯色的丝线早就用完了,月例银子还没到……”

金玉妍不待她说完,便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澜翠:“去把前儿收拾箱底时翻出来的那匹月白杭绸取来。”她又转向陈格格,伸手执起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指节处还有几道细小的裂口,想必是常做针线又缺了脂粉养护。“我这儿正好有匹料子,颜色太素净了,我穿着显寡淡,妹妹皮肤白,拿去做件春衫正好。”

陈格格惊得猛地抽回手,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姐姐的东西太金贵了,我……我万万不能要!”

澜翠捧着布料回来时,脸上明显带着不解——那匹月白杭绸是江南织造特意送来的贡品,料子轻薄透气,上头还暗绣着银线云纹,主子自己都没舍得用,怎么就要给陈格格这种不起眼的人?

金玉妍却不管澜翠的神色,亲手将杭绸递到陈格格面前:“妹妹拿着吧。不过是一匹料子,放着也是压箱底,给妹妹穿得合身,才不算糟践了好东西。”她又笑了笑,“再说了,妹妹日后绣出好花样,多给我看看,就算是还了这份情了,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陈格格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了。她红着眼圈接过杭绸,手指微微颤抖,对着金玉妍深深福了一礼:“多谢姐姐……姐姐的恩情,我……我记在心里了。”

待陈格格千恩万谢地离去,澜翠终于忍不住凑到金玉妍身边,小声嘀咕:“主子何苦对这般人好?她父亲不过是个七品官,在府里又不得爷的喜欢,连给主子提鞋都不配。把那样好的杭绸给她,真是……”

金玉妍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又落回窗外的白玉兰上。一树玉兰花在春风中簌簌作响,花瓣飘落时像雪片。“你瞧见她的绣活没有?”她轻声道,“那样的手艺,整个王府都找不出第二个。针法细,心思巧,只是缺了个机会罢了。”

她顿了顿,指尖在茶盏边缘摩挲着:“在这深宅大院里头,谁又说得准日后呢?今日得宠的,明日未必还能风光——就像那年的李侧福晋,当初何等得意,如今不也被禁在偏院,连院门都出不得?今日落魄的,来日未必不能出头。多结一份善缘,总比多树一个敌人强。”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前世里她仗着李朝的关系,玉氏贵女的身份和四爷的一时宠爱,何等骄横。府里的侍妾丫鬟,看得顺眼的便给几分脸色,看不顺眼的便动辄苛责,将府中上下几乎得罪了个遍。最后失宠被贬冷宫时,门前冷落鞍马稀,连个送碗热粥的人都没有。冻得瑟瑟发抖时才明白,这深宅里的人情,从来不是靠着一时的恩宠就能维系的。重活一世,她早已看透这王府里的世态炎凉,也更懂“留一线余地”的可贵。

澜翠虽仍有些不解,但见主子神色淡然,也知道多说无益,只默默退到一旁收拾茶具去了。

三日后的黄昏,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陈格格又来了。这次她没站在院门口犹豫,而是径直跟着春桃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粗布包,包得严严实实的。

“金姐姐。”她比上次从容了些,虽还是低着头,但声音清晰了几分,“这是我老家带来的方子配的草药。”她把布包递过来,“听说姐姐前几日总说头痛,这个晒干了煎水喝,最是清头明目、安神止痛的。我娘以前总用这个方子,很管用。”

金玉妍接过药包,触手微沉,打开一角,里头是晒干的薄荷、川芎、当归,还有几样她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混在一起散发出特有的清苦香气。她注意到陈格格身上的藕荷色衣裳已经换成了月白杭绸的新衣——料子裁剪得合身,领口处还绣着一圈精致的缠枝莲纹样,针法细腻,正是那日见过的喜鹊登梅的手艺。穿了新衣裳的陈格格,脸色似乎也红润了些,眉眼间的怯懦淡了几分。

“难为妹妹想着。”金玉妍让澜翠收好药包,亲自给陈格格斟了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这草药看着就地道,想必是妹妹费心寻的。”

陈格格捧着茶盏,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茶水晃出细小的涟漪。“姐姐……”她欲言又止,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低声道,“高格格屋里的彩屏,前日去取月例时,克扣了我的份例银子,还说……还说我前几日给姐姐送的绣样,花样不合规矩,是痴心妄想攀高枝……”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哽咽,头垂得更低了。

金玉妍眸光微闪。高曦月这是故意敲打她呢。高曦月出身好,性子骄纵,一向瞧不上府里家世普通的侍妾,如今见陈格格来她这儿走动,又得了她给的料子,便借着彩屏的手拿软柿子捏——既是欺负陈格格,也是在给她金玉妍脸色看。

“澜翠,去把我妆匣里那个海棠花荷包取来。”金玉妍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那荷包是前几日她闲着无事绣的,用的是上好的苏绣丝线,海棠花栩栩如生,是按着四爷平日喜欢的素雅样式做的。

澜翠应声去了,很快捧着荷包回来。金玉妍接过荷包,递给陈格格:“明日你去管事房交这个月的绣活时,就把这个带上,说是按着我的意思改的花样,请管事妈妈看看合不合规矩。”

陈格格猛地抬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这……这会连累姐姐的……高格格知道了,定会怪姐姐多管闲事的……”

“放心。”金玉妍唇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高格格如今正想着在福晋面前讨好,还不至于为个荷包与我过不去。”她执起陈格格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在这府里过日子,有时候就得借借东风。我这阵风,你且用着便是。”

陈格格看着金玉妍平静却笃定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精致的海棠荷包,终于咬了咬唇,重重点了点头:“多谢姐姐。”

送走陈格格后,澜翠一边收拾茶具一边嘀咕:“主子为何要蹚这浑水?高格格正得爷的宠,前几日爷还去她院里歇了两晚呢。为了个陈格格得罪她,实在得不偿失啊。”

金玉妍但笑不语。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白宣纸,研了研墨,提笔写下“善缘”二字。墨汁在宣纸上缓缓晕开,黑色的字迹如同命运的丝线,在无形之中交错纵横。前世的她太过锋芒毕露,总以为得了爷的宠爱就能一世无忧,却不知这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就像院中的花,今日是枝头红花,明日可能就成了阶前落叶。唯有广结善缘,让自己身边多几株能相互依傍的“草木”,方能在风雨来时走得长远些。

高曦月的骄纵,她怎会不知?可正是这份骄纵,才最容易树敌。她帮陈格格这一把,看似是得罪了高曦月,实则是让府中那些同样被高曦月轻慢过的侍妾看在眼里——知道她金玉妍不是个只知独善其身的人,也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这比得一时的恩宠,更有用。

又过了几日,王府里果然传出消息——四爷要挑选几个绣工好的侍妾,一同为太后的寿辰准备贺礼,毕竟女子绣的物件,比匠人做的更显心意。

消息一出,高曦月第一个就跳了出来,当着福晋的面推荐了自己房里的两个丫鬟,说她们绣工如何精巧,还拿了几个绣帕做例子。可福晋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驳了回来:“太后寿辰的贺礼,岂能马虎?还是得亲自考较各位格格的绣艺才好,毕竟是主子们的心意,更显真诚。”

高曦月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好反驳福晋的话,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

考较那日设在福晋的正院。各位格格都带着自己最得意的绣品来,有绣帕、有香囊、有扇面,花样繁复,针线也都算周正。轮到陈格格时,她呈上的是一幅巴掌大的双面绣松鹤延年图——正面是苍松挺拔、白鹤展翅,针脚细密,毛色层次分明;反面却是由无数细小的金线绣成的“寿”字纹样,纹路流畅,丝毫看不出拼接的痕迹。

这般精妙的双面绣,在场众人都惊叹不已。连一向挑剔的福晋都忍不住拿起来细看,赞了句“好手艺”。四爷恰好也在,难得地多看了两眼,抬眼问身边的管事妈妈:“这是谁绣的?”

管事妈妈忙躬身回道:“回四爷,是陈格格绣的。”

金玉妍适时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陈妹妹的绣工是极好的,前儿还帮我改了个荷包的花样呢,针脚细得像头发丝。连高姐姐见了,都夸赞说别致呢。”她说着,目光笑盈盈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高曦月。

高曦月脸上青白交错——她哪里夸赞过?可当着四爷和福晋的面,她若说没夸赞过,岂不是打金玉妍的脸?传出去还要落个“小肚鸡肠”的名声。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生硬地附和:“确……确实精巧。陈妹妹倒是藏拙了。”

四爷听了,又看了陈格格一眼,见她虽低着头,却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带着几分清秀,再想起她那手绝妙的绣艺,便点了点头:“嗯,确实不错。就加你一个吧,用心些做。”

陈格格惊得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光,慌忙屈膝行礼:“谢四爷恩典!”

当晚,四爷竟破天荒地宿在了陈格格那间一向冷清的小偏院。这是陈格格入府三年来头一遭。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陈格格就梳洗妥当来金玉妍院里谢恩。她穿着一身新做的浅碧色旗装,脸上带着初承恩宠的羞怯红晕,手中捧着一双绣着玉兰花的软底鞋。

“姐姐,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她眼圈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睡好,神情却是难掩的欣喜,“知道姐姐喜欢玉兰花,就绣了这双,姐姐试试合不合脚。”

金玉妍接过鞋,放在脚边试了试——尺寸分毫不差,鞋面上的玉兰花用粉白两色丝线绣成,花瓣边缘还晕着淡淡的浅紫,栩栩如生,连花萼上的绒毛都绣得清清楚楚。“妹妹有心了。”她拉着陈格格的手在榻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温茶,“昨夜……还好?”

陈格格捧着茶盏,脸颊更红了,轻轻点了点头,又垂下眼帘,声音低低的:“全凭姐姐指点。若不是姐姐那日……”

“过去的就不说了。”金玉妍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日后有什么打算?得了爷的恩宠是好事,但也别太张扬,安安稳稳做事最重要。”

陈格格重重点头:“妹妹懂。妹妹不求别的,只求能在府里安稳度日。姐姐的话,妹妹都记在心里。”

春风穿过回廊,檐下的铁马被吹得叮咚作响,清脆悦耳。金玉妍望着院中开得正盛的白玉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轻轻说道:“在这府里,恩宠固然重要,但恩宠是会变的,今日在你身上,明日可能就在别人身上。更要紧的是守住本心,守住自己的长处。”她指了指陈格格手中的茶盏,“妹妹的绣艺是天赐的福分,好生珍惜,用心做太后的寿礼,必有用武之地。”

她没有说的是,前世太后寿辰时,四爷献上的绣品本是府中一个老绣娘做的,却因急着赶工,在寿桃纹样上出了个细小的差错——针脚歪了半分,被三阿哥身边的人瞧了去,在皇上面前暗讽了几句“四爷办事不精”,让四爷被其他皇子好一顿奚落,回来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还罚了不少人。这一世,有陈格格这手绝妙的绣艺在,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日子就这么流水般过着。陈格格得了恩宠后,并未像旁人预料的那样张扬,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性子,每日除了去福晋处请安,便是关在屋里做针线,偶尔得了空闲,便会来玉芙院坐坐,给金玉妍带些自己做的小点心,或是新绣的帕子。

而金玉妍院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时是和陈格格相熟的几个低位份侍妾,借着找陈格格的由头来讨教绣活;有时是前几日受过金玉妍一点小恩惠的格格,送来些自己院里种的鲜花、新摘的果子;甚至还有人听说金玉妍屋里有不少闲书,特意来借书看的。

她来者不拒,总是温言软语地招呼,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谁的针线颜色不对了,她指点两句;谁被管事婆子刁难了,她借着自己的面子提一句;谁借书时面露窘迫,她便笑着说“看完了直接让丫鬟送回来就是,不用特意跑一趟”。

澜翠私下里不止一次抱怨院子里的茶叶用得飞快,点心也消耗得比往日多了一半,“主子这是把咱院里当成茶楼了”。金玉妍却只是笑:“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茶叶点心用了还能再买,人心若是冷了,可就暖不回来了。”

澜翠似懂非懂,但见主子每日虽忙,却比从前舒心了许多,也便不再多话,只尽心地打理着院里的事。

这日午后,原本晴朗的天忽然变了脸,乌云密布,转眼就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里啪啦响得厉害。

金玉妍刚从福晋处请安回来,走到半路就被淋了个透湿。虽赶紧让人取了干衣裳换上,喝了姜汤,可当晚还是发起了高热,浑浑噩噩间只觉口干舌燥,浑身滚烫又发冷,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的冷宫——四周都是刺骨的寒意,墙角结着冰,窗户纸破了洞,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她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连喊人递碗水的力气都没有。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她额上敷冷毛巾,带着一丝凉意,稍稍缓解了灼热的难受。又有人小心翼翼地撬开她的嘴,一勺勺地喂她喝药——药汁很苦,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清香,正是前几日陈格格送来的那些草药的味道。

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只能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

三日后,金玉妍才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时,窗外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亮得有些晃眼。澜翠正坐在床边拧毛巾,见她醒了,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主子!您可算醒了!您都昏睡三天了,可把奴婢吓坏了!”

金玉妍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得厉害:“水……”

澜翠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我这几日……”金玉妍缓过些力气,问道。

“这几日都是陈格格在旁照料呢!”澜翠接过空杯子,絮絮叨叨地说,“主子您一发热,奴婢就赶紧去告诉了陈格格,她一听就急了,立马带着自己的丫鬟过来了。这三天,她几乎没合眼,白天守着您换毛巾、喂药,晚上就睡在外间的软榻上。连熬药都不假手他人,说这药是她家祖传的方子,配伍和火候都有讲究,定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金玉妍靠在引枕上,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她想起前世陈格格死时攥着的那个装着草药的荷包,忽然明白了什么。或许在陈格格心里,那日她递出去的那匹杭绸,那句“借借东风”,早已不是简单的恩惠,而是绝境里的一点光吧。

“去把妆匣里那支碧玉簪子取来。”她轻声吩咐澜翠,“再备几匹时新的料子,最好是适合夏天穿的轻纱,一起给陈格格送去。就说……多谢她这几日的照料。”

澜翠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却带着陈格格回来了。陈格格手中端着刚煎好的药,药碗还冒着热气,见金玉妍醒了,脸上顿时漾开真切的笑意,比得了恩宠时还要欢喜:“姐姐可算大好了!我刚摸您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她把药碗递给澜翠,快步走到床边,仔细打量着金玉妍的脸色:“姐姐觉得怎么样?还头晕吗?要不要再喝碗粥?厨房温着莲子粥呢。”

金玉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有些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这几日辛苦妹妹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陈格格低下头,声音轻柔却坚定,“那日若没有姐姐相助,我怕是早就被高格格屋里的人磋磨死了,哪还有今日?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话未说完,但两人都心照不宣。有些情分,不必说透,放在心里就好。

金玉妍看着她眼角因为连日劳累而生出的细密纹路,忽然想起前世听说她死讯时,也是个这样的雨天。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私下和人议论,说陈格格临去前还紧紧攥着个荷包,旁人好奇打开看,里头装着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只是几块干枯的草药,正是她老家带来的那种治头痛的方子。那时她只当是闲话听了,如今想来,或许那时的陈格格,心里还念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吧。

“往后常来坐坐。”金玉妍轻轻说,目光温和,“我这儿别的没有,但至少是一处清净地。不管外头有什么风雨,来这儿喝杯茶,歇歇脚总是好的。”

陈格格重重点头,眼角有泪光闪烁,却用力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嗯。”

金玉妍坐在廊下的竹椅上做针线,绣的是一幅莲花生香图,碧绿的荷叶,粉白的莲花,针脚缓慢却均匀。偶尔抬头,能看见陈格格和其他几个相熟的侍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切磋绣艺——有时是讨论太后寿礼的花样,有时是闲聊着家常,笑声轻轻的,混着茉莉的香气,很是安稳。

有时高曦月的人会鬼鬼祟祟地来探头探脑,想看看她们在说什么,可每次刚走到院门口,就被澜翠或是春桃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主子和姐妹们在说话呢,不方便见客”“陈格格在这儿做针线,怕被打扰”。那些人讨了没趣,又知道陈格格如今得了几分青眼,金玉妍也不是好惹的,终究不敢再轻易生事。

澜翠如今再也不抱怨茶叶不够用了。她看着院子里日渐热闹却又安稳的景象,看着那些曾经对主子冷淡的格格如今对主子恭敬又亲近的样子,偶尔会悄声对金玉妍说:“还是主子有远见。现在咱们院里,可比从前热闹多了,也……也体面多了。”

金玉妍但笑不语。她想起前世在冷宫里听过的一句禅语:善缘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这一世她不再追求争奇斗艳,不再想着如何独占四爷的恩宠,宁愿做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不求人人都念着她的好,只求在这深宅的风雨里,身边能有几株愿意相互遮挡的草木。

远处传来丫鬟们浇花的笑语声,金玉妍拈起针,继续绣那幅未完成的莲花生香图。针起针落间,丝线在绸缎上穿梭,她仿佛看见前路的迷雾渐渐散开,露出隐约的光亮来——或许这条路依旧难走,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这深宅大院里的日子还长,往后的风雨也不知有多少。但有了这些善缘相伴,想必不会太过难熬。至于将来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呢?她只需做好当下的每一步,守住这份安稳,静待花开便是。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也将廊下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檐下的铁马被晚风吹得又叮咚作响,清脆的声音和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四爷书房方向的箫声,奏出一曲宁静的夏日晚调。

金玉妍收起针线,轻轻舒了口气,吩咐身边的澜翠:“去请陈格格她们留下来用晚膳吧。让小厨房多加几个菜,炖个莲藕排骨汤,再做个酱鸭和芦笋炒虾仁。”

澜翠笑着应了:“哎!奴婢这就去!”

看着澜翠轻快离去的背影,金玉妍唇边的笑意深了些。善缘种种,或许不会立刻开花结果,但只要用心浇灌,总有枝繁叶茂的一日。而她,有的是耐心等待。

院子里的茉莉开得正香,晚风吹过,带来满院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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