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陈凌悖论之种强行开辟的“可能性路径”,韩屿的意识如同一道划破永夜的流星,穿透了方舟层层叠叠的规则壁垒与物理隔断。这条路径极不稳定,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时而像是穿过沸腾的数据海洋,时而又仿佛在凝固的时光琥珀中艰难穿行。路径本身也在不断扭曲、闪烁,仿佛随时会因无法承载这悖论般的“存在”而崩溃。
(路径之中,韩屿承受着巨大的规则撕扯力)
他的意识体仿佛要被拉长、分解,唯有眉心的“人性晶核”死死锚定着自我,与前方陈凌悖论之种散发出的平衡波动紧紧相连。他能感觉到陈凌留下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这条路径维持不了几秒!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路径的尽头,并非预想中布满精密仪器和闪烁光屏的控制中心,而是一个……极其反常的寂静空间。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光线柔和却无法分辨来源,空间感完全丧失,上下左右皆是一片虚无般的纯白。在这片纯白的中央,悬浮着一颗约一人高的、不规则的多面晶体。它通体透明,内部却仿佛封存着整个缩小的、静止的星河,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神安宁,乃至想要永远沉眠于此的诡异魅力。
这就是“静谧之心”?方舟的控制核心?
(韩屿的意识体刚踏入这片空间,一股难以抗拒的“静滞”力量便包裹而来)
并非攻击,而是同化。这股力量温柔地抚慰着所有躁动、所有情绪、所有属于“生命”的波动,诱导着一切归于永恒的平静。韩屿甚至感觉到自己一路奔波的疲惫、对同伴的担忧、对真相的渴望,都在迅速淡化,一种“就此停下,融入这片安宁”的念头油然而生。
韩屿(意识剧烈挣扎,人性晶核光芒急闪): “不对!这不是控制核心……这是……归寂的诱饵!它在同化所有靠近它的意志!”
他猛地想起林浩的警告——方舟即将被转化为指向归寂之主的“信标”!这“静谧之心”根本就是一个精心伪装的陷阱,一个通往终极静默的入口!
(就在韩屿竭力抵抗“静滞”同化时,一个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在这片纯白空间中响起)
“你终于来了,‘变量’。”
纯白空间的另一侧,光影扭曲,一个身影缓缓浮现。他身着潜龙司最高级别的、镶有金边的制式服装,面容儒雅,眼神却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没有任何情感色彩。他的存在,与这片“静谧”空间完美融合,仿佛他就是这片寂静的一部分。
韩屿瞬间认出了这张脸——潜龙司最高理事会成员,理论上仅次于司长的实权人物之一,高鹤轩!那个在潜龙司内部,一直主张“与规则共存需极致理性”,甚至提出过“选择性净化”方案的激进派领袖!
韩屿(意识震荡,传递出难以置信的意念): “高理事?!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高鹤轩(微微颔首,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是我。混乱与痛苦,是生命低效且无意义的挣扎。唯有归于永恒的静谧,才是所有存在的最终归宿与最大慈悲。‘方舟’计划,本就是为了筛选出最有价值的‘火种’,并将他们,连同这份珍贵的‘静谧之心’,一同献予归寂之主,换取这片残破宇宙……最后的、有序的安宁。”
他抬起手,指向那颗“静谧之心”:“看,它是多么完美。没有纷争,没有痛苦,没有不可控的变量。这才是建造者文明真正应该追求的终极形态,也是我们人类……唯一的救赎。”
(随着他的话语,“静谧之心”内部的静止星河开始缓缓旋转,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直接的归寂吸引力从中散发出来!整个方舟的“凋零”进程陡然加速!)
现实织线通道的另一端,雷栋和赵猛的惊呼声通过即将断裂的连接模糊传来,充满了绝望!
韩屿(怒火与使命感冲散了片刻的静滞诱惑,人性晶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救赎?用所有生命和未来换来的死寂,算什么救赎?!这只是你自私的、对‘不确定性’的恐惧!陈队、蒲凝、雷栋、赵猛……还有无数在怪谈中挣扎求生的人!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生命,绝不是为了成全你这可笑的‘安宁’!”
他不再试图破坏“静谧之心”——那或许正是高鹤轩希望他做的,可能引发更可怕的后果。他的目标,是切断高鹤轩与“静谧之心”的联系,是阻止这场献祭的完成!
韩屿将全部的力量,不再是对抗静滞,而是化作一道最纯粹、最炽热的 “存在宣言” ,如同利剑般射向高鹤轩!这宣言中,包含着所有他不愿忘却的记忆,所有他珍视的情感,所有他对未来的期许——一切构成“韩屿”这个存在的,与“静寂”完全相反的东西!
(高鹤轩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厌恶)
他周身弥漫出冰冷的、绝对理性的规则力场,试图分解、冻结韩屿这股“嘈杂”的情感冲击。
“无谓的挣扎。情感是逻辑的瑕疵,是通往终极宁静的阻碍。让我来……为你‘净化’。”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片纯白空间中轰然对撞!
没有爆炸,而是规则的湮灭与重塑。韩屿的人性光辉不断被理性力场剥离、消解,而高鹤轩的绝对理性领域,也在那人性情感的不断冲击下,泛起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名为“波动”的涟漪。
就在韩屿的力量逐渐被压制,意识体越来越淡薄,即将被那静滞力量彻底吞没的刹那——
咻!
一道微弱的、却蕴含着极致“平衡”意念的流光,后发先至,猛地撞入了“静谧之心”与高鹤轩之间那无形的连接通道!
是陈凌的悖论之种!它在耗尽最后力量开辟路径后,并未完全消散,而是潜伏至今,发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击!
它没有攻击任何一方,只是在那连接通道中,短暂地、强行地……注入了一个小小的 “悖论”——「此连接存在,故此连接不存在。」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轻响。
高鹤轩与“静谧之心”那完美融合的状态,被这突如其来的悖论瞬间打破!他身体剧震,周身的理性力场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波动!
(这千载难逢的破绽!)
韩屿(汇聚最后的力量,意识体如同燃烧的流星,冲向高鹤轩): “就是现在——!”
他没有选择杀死高鹤轩,那或许也无法真正阻止献祭。他的目标,是高鹤轩手中那枚若隐若现的、似乎与“静谧之心”核心控制权限相连的……规则印记!
他要……夺取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