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两半。一面是顾氏大厦冰冷光滑的金属井道,一面是电话里母亲惊慌失措的余音。林舒安靠在轿厢壁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却无法熄灭心头的焦灼。
数字不断跳动,下降的过程漫长得令人窒息。她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发白,脑海里一片混乱。爷爷严肃却慈祥的脸,家宴时轻抚她头顶的温暖手掌,还有他倒下前,望向书房那意味深长的最后一眼……
“叮——”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的瞬间,林舒安几乎是冲了出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凌乱而急促的节奏。她无视前台投来的诧异目光,径直冲向旋转门。
就在她即将冲出大门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毫无征兆地滑到她面前,精准地停下。后排车窗降下,露出顾怀笙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林舒安愣了一瞬。
“顾总,我……”
“市中心医院,现在这个时间点,你打车至少需要四十分钟。”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她苍白的脸,“上车。”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仿佛一切已了然于胸。这份洞察和不容分说的安排,在此刻混乱的情境下,竟成了唯一可靠的浮木。
林舒安不再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和他办公室一样的清冽松木香,但此刻,这气息无法让她平静。
车子平稳而迅速地汇入车流。顾怀笙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不断跳动的数据,仿佛刚才只是顺手搭载了一个顺路的同事。
沉默在车内蔓延,只有空调系统细微的送风声。林舒安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她试图理清思绪,思考爷爷为何会突然晕倒,家里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子,二叔他们又会有什么动作……但脑子里一团乱麻。
“哪个院区?”顾怀笙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国际部。”林舒安下意识回答。
他点了点头,在平板上快速操作了几下,似乎是在调整导航路线,或者……发出了别的什么指令。
“不用担心。”他又说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林老先生会没事的。”
林舒安猛地转头看他。他怎么会知道是爷爷?
顾怀笙没有解释,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回平板,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没有再说话,但林舒安焦灼的心,却因他这两句简短的话和这份沉默的陪伴,稍微落定了一些。至少,在这段通往未知风暴的路上,她不是一个人。
车子最终停在医院国际部门口。林舒安道了声谢,正要下车,顾怀笙却递过来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私人号码。
“需要的时候,打这个电话。”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任何需要。”
林舒安接过名片,冰凉的卡纸触感却让她指尖发烫。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谢谢。”
她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冲向急诊中心的大门。
车内,顾怀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才对前座的周谨吩咐:“查清楚,林家老爷子突然病倒的原因,以及……赵氏和林武最近的动向。”
“是,顾总。”
顾怀笙的目光投向车窗外那栋白色的建筑,眸色深沉。林家的支柱倒了,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风雨。而他,似乎已经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林舒安一路奔跑,冲到急诊室的楼层。远远地,她就看到了聚集在抢救室门口的林家人。
母亲郑丽脸色煞白,由一位相熟的院长夫人陪着,强自镇定地安排着事宜,联系专家,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恐慌。父亲林文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呆呆地坐在长椅上,眼神空洞,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二叔林武和二婶站在稍远的地方,低声交谈着,面色凝重,眼神却不时瞟向抢救室那盏刺目的红灯。
大哥林书鑫紧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手机贴在耳边,似乎在不断沟通着什么。
而奶奶,被花婶搀扶着,坐在另一张长椅上。这位一向雍容从容的老人,此刻仿佛缩小了一圈,紧紧握着手中的佛珠,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奶奶!妈!”林舒安冲过去,声音带着喘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舒安!”郑丽看到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凉一片,“你来了……”
“爷爷怎么样?”林舒安急声问,目光扫过众人。
“还在抢救。”林书鑫挂断电话,走过来,声音沙哑,“突发性心肌梗塞,情况……很危急。”
林舒安的心沉了下去。她走到奶奶身边,蹲下身,握住老人另一只冰凉的手。
“奶奶……”她刚开口,喉咙就哽住了。
奶奶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她反手紧紧握住林舒安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掐疼她。
“安安……”奶奶的声音抖得厉害,“你爷爷他……他刚才还好好的……还在说……书房……”
书房!
爷爷倒下前望向书房的目光,奶奶此刻无意识重复的“书房”,像两道闪电,劈开了林舒安混乱的思绪。
那里,一定有什么!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一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面色严峻。
所有林家人瞬间围了上去。
林家的支柱,正在生死线上徘徊。而隐藏在老宅书房里的秘密,或许将决定这个家族未来的命运。
真正的风雨,已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