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萨的战事暂告段落,特遣队返回罗浮休整。
白珩果然在这种方面雷厉风行,很快就张罗起一场小型的庆功宴,地点选在了罗浮洞天一家颇有名气、但氛围并不喧嚣吵嚷的食肆雅间。
所以说白珩当初向店家保证,只是几个好友来。但店主人看到如此大人物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准备酒菜。
雅间内灯火温煦,雕花窗棂外是罗浮繁华却不聒噪的夜景。菜肴精致,酒香醇厚,与方才战场的肃杀冰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珩无疑是场中最活跃的那个,她热情地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斟满了酒。
——除了玉霄面前那只她特意吩咐换上的清茶。
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声音清脆: “来来来!第一杯,庆贺咱们首战告捷,把那些步离人揍得屁滚尿流!也欢迎应昇、应星加入咱们!”
她说着,自己先豪爽地一饮而尽,脸上立刻浮起兴奋的红晕。
景元笑着举杯响应,姿态从容:“多谢白珩姐张罗。此役确赖诸位同心协力。”
他饮酒的动作却干脆,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留意着每个人的状态。他尤其注意了一下玉霄面前的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安心。
镜流端坐如松,闻言也只是微微举杯示意,浅酌一口便放下,动作简洁利落,仿佛只是完成一个必要的仪式。
她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窗外,似乎仍在思考着战局或剑术,但偶尔也会落回席间,安静地听着。
丹枫面前的酒杯几乎未动,他只是略沾了沾唇。对于白珩的热情,他显得有些无奈,但并未排斥。
当白珩试图给他加酒时,他轻轻抬手挡了一下,声音清冷:“适量即可。”
目光却瞥向玉霄那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应昇举杯向众人致意:
“蒙各位信赖,愧不敢当。谨以此杯,敬诸位战场上的英姿。”
比起兄长的周旋,应星则显得更为务实。
他对美酒佳肴兴趣不大,倒是研究了一下盛菜的器皿材质和雅间内的自动侍应机关。
直到白珩点名,他才端起杯子,言语间多了些傲气:“赢了就好。”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窗外远处工造司方向若隐若现的熔炉火光吸引了过去。
“哎哎哎,小应星,看什么呢!工造司又不会跑!”白珩凑过去,笑嘻嘻地打断他的出神,“快尝尝这个,这家店的做的琼实鸟串可是一绝!比能量棒好吃多了!”
她不由分说地塞给应星几串。
应星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晶莹剔透的红果串在签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对吧对吧!”白珩得意地笑起来,又转向景元,“景元啊,这次你的主意真不错!以后打架得多靠你动脑子,姐姐我就负责射个痛快!”
景元神色间也添了一抹骄傲:“哼哼。”
“嗯,减少了不必要的消耗。”镜流难得地开口评价了一句,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这已是极高的认可。
景元微笑着向师父颔首致意。
玉霄安静地坐在一旁,指尖轻抚着温热的茶杯边缘,看着年轻人之间的互动,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偶尔才会开口,声音温和地插入话题,或是回应白珩偶尔抛过来的问题,话语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导气氛,让所有人都感到舒适。
当话题涉及到某些前沿技术时,他还能与应星聊上几句,其见解之深入,让应星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态度认真了不少。
“玉霄哥,你上次说的那个关于……”景元似乎想起什么,转头向玉霄请教。
玉霄微微一笑,正要开口。
“停!”白珩立刻警觉地竖起手指,打断他们,“说好了庆功宴只谈风月…啊不,只谈好吃的和打架!不许讨论正事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尤其是你,玉霄哥,不许带偏景元!”
玉霄从善如流地举起茶杯,笑道:“好,依你。只谈风月…与佳肴。”他看向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这道‘云霞素烩’火候恰到好处。”
宴席过半,气氛愈加热络。白珩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以前航行中的趣事,逗得景元轻笑不已,连丹枫的嘴角都似乎软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应昇适时地补充一些风土人情的考据,引经据典,十分有趣。应星虽然话少,但在讨论到某些机械原理时,也会言简意赅地插上几句,往往直击要害。
丹枫倒是对这个满是年少傲气的短生种百冶有兴趣的很,对于机关技巧上也多说了几句。
镜流大多沉默,但会在白珩讲到某些惊险处时,投去淡淡的一瞥,虽无言语,关切却在其中。
她也会在无人注意时,将几样看起来不错的菜式,用公筷轻轻推到两位新同伴面前。
玉霄则如往常一般,他会为争论不下的话题(比如哪种材料更适合做弓臂)做一句公允的总结。
会在冷场时自然引出新的话题,会在白珩闹得过分时,用一个眼神轻轻提醒,也会在景元看过来时,给予一个鼓励的微笑。
这场庆功宴,没有夸张的喧闹,没有烂醉如泥。有的只是战后放松的舒缓气氛。
是初步建立的战友情谊的悄然滋长,是不同性格、不同背景的人在同一场战斗后,于烟火气中形成的微妙默契。
对于应昇和应星而言,这或许是他们离开朱明后,第一次在罗浮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同伴”的温暖。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又经过了酒与食的催化,那根无形的纽带,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了。
宴席终了,众人散去。白珩还在兴奋地计划着下次任务后再聚,镜流已默默起身,丹枫悄然跟上。
景元陪着玉霄走在稍后,低声说着什么。应昇仔细地结账,并向店家道谢,应星则站在门口,望着罗浮的夜空,不知又在思考着什么技术难题。
一抹珍贵而明亮的色,正以各自的方式,走向他们的命运。
“下次再见时,我给你们讲一讲无名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