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春的深圳,乐居生活的研发部办公室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吴刚打开电脑,准备继续调试物联网终端的“数据同步延迟”问题——这是上周商户反馈的高频bug,他和建军熬了两个晚上,刚找到优化方向,张昊就拿着两张打印好的调令,“啪”地拍在他和小陈的桌上。
“小吴、小陈,收拾下东西,从今天起,你们调去创新业务部。”张昊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下巴微微抬起,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陈总定的分工,你们负责‘用户拉新文案’——每天写10条吸引年轻人的段子,发在天涯论坛、qq空间,还要统计转发量,晚上给我报数据。”
小吴手里的鼠标“啪嗒”掉在桌上,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张经理,我是后端开发,写文案不是我的活啊!我上周还在跟李总调试终端的低功耗模块,商户还等着要结果呢……”
“商户的事有李工盯着,不用你管。”张昊脸色一沉,指了指调令上的签名,“这是陈总签过字的,你要是不想干,现在就可以提离职。”
旁边的小陈攥紧了手里的键盘线,指尖泛白——他是测试工程师,之前跟着建军做终端的压力测试,最擅长找硬件和软件的兼容性问题,现在却要去写段子,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却不敢跟张昊顶撞。
张昊扫了两人一眼,见他们没说话,又补充了句:“给你们半小时收拾,创新业务部在3楼,别迟到。”说完,转身就走,路过建军的工位时,故意放慢脚步,瞥了眼桌上的终端测试报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小吴看着张昊的背影,眼圈慢慢红了。他抓起调令,快步走到楼梯间——那里平时没人,是他们以前加班时偷偷摸鱼抽烟的地方。他掏出手机,手抖着拨通了建军的电话,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委屈:“李总,张昊把我和小陈调去创新业务部,让我们写拉新文案,我不想去……你跟陈总说说,把我调回物联网团队吧,我想做技术,不想写段子……”
电话那头,建军刚跟商户通完电话,正拿着笔在测试报告上标注bug位置,听见小吴的话,手里的笔顿住了。“你先别急,”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现在就去找陈总,跟他说清楚,你先忍两天,别跟张昊起冲突。”
挂了电话,建军把测试报告塞进抽屉,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物联网团队人员需求表”——上面详细列了每个岗位的职责:后端开发需要懂硬件接口,测试工程师需要熟悉终端的压力测试,实习生负责基础数据整理,每一项都标注了“不可替代”的理由。他深吸一口气,走向陈总的办公室,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陈总就算重视创新业务,也该明白物联网终端需要懂技术的人维护。
陈总的办公室门没关,里面传来他跟张昊打电话的声音:“直播功能的需求文档尽快给我,技术部那边你多盯着点,别让李建军的旧项目拖后腿。”
建军站在门口,手指在门把手上顿了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陈总,我有件事想跟您说。”他把需求表递过去,“物联网团队现在需要后端开发和测试工程师,小吴做过终端的低功耗测试,小陈熟悉硬件兼容性问题,他们调走了,商户的bug没人能及时处理,会影响用户体验的。”
陈总挂了电话,接过需求表,却没翻开,只是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社交圈用户增长数据”,头也不抬地说:“现在创新业务部缺人,小吴和小陈去那边能发挥‘综合价值’——写文案也是为公司做贡献,不一定非要做技术。”
“可他们是技术岗,写文案是浪费人才啊!”建军急了,往前递了递需求表,“您看,这是上周的商户反馈,有8家商户说数据同步延迟,小吴已经找到优化方向了,现在调走,这个问题就卡住了。”
陈总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李工,我知道你重视你的物联网项目,但公司要转型,要抓社交电商这个风口,这是战略方向,不能因为个别商户的需求就改变。”他把需求表推回给建军,“你要是缺人,可以招实习生,或者自己多盯点,总之,小吴和小陈不能调回去。”
“可实习生没经验,根本解决不了硬件兼容的问题!”建军还想争辩,陈总却抬手打断了他:“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出去吧,我还要跟张经理对接直播功能的需求。”
建军看着陈总重新低下头,盯着电脑屏幕,再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手里的需求表像块烫手的山芋,捏得发皱。他知道,再争下去也没用,陈总根本没把物联网项目的需求放在眼里。
走出办公室,他刚要回研发部,就听见陈总又拨通了电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张昊,你跟小吴、小陈说清楚,让他们好好写文案,别听李建军的。李建军还是太固执,抓不住重点,以后物联网的事,你多盯着点,有问题直接跟我说。”
“抓不住重点”“你多盯着点”——这两句话像两根针,扎在建军心上。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他指尖发麻,却比不过心里的失落。入职乐居三年,从带领5人团队做营销网站,到撑起物联网终端项目,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无力——连保住自己团队里两个核心成员的权力都没有,所谓的“技术总监”,不过是个空名头。
他慢慢走回研发部,远远就看见小吴和小陈正在收拾东西:小吴把自己写的代码笔记放进抽屉,小陈把测试用的终端样品装进纸箱,两人都低着头,没说话,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收拾东西的窸窣声。
“李总……”小吴看见他,声音里带着歉意,“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建军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不怪你,是我没本事,没留住你们。”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低功耗优化笔记”,递给小吴,“这是我整理的终端供电逻辑,你拿着,就算写文案,也别把技术忘了。以后要是想做技术,随时找我。”
小吴接过笔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笔记本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李总,我不想走……”
“我知道。”建军的喉咙有点发紧,他转过身,怕小吴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圈,“去吧,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小陈提着纸箱,走到他身边,小声说:“李总,终端的压力测试数据我存在U盘里了,放在你抽屉里,你要是需要,直接用。”
建军点点头,没说话。看着小吴和小陈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他走到他们空着的工位前,看见小吴桌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咖啡,小陈的椅子还保持着他平时坐的角度——以前加班时,小陈总喜欢把椅子往后仰一点,说这样盯着屏幕不累。
他拿起那杯咖啡,凉得像冰,就像他现在的心情。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在空工位上,却暖不了这片突然空下来的角落。建军靠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桌上的物联网终端样品,突然觉得,这个他倾注了三年心血的项目,好像正在慢慢离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