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硝烟散去不过半月,金陵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却已暗流涌动。我站在飞记百货的二楼回廊,望着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行人寥寥,檐角铜铃在风中空响,恍若海盗战船上未散尽的呜咽。
东家,米行刚送来消息,明日绸缎价格还要涨三成。账房先生王掌柜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张高峰那厮联合八大商行,把码头进出的货船都扣住了。
雕花窗棂外,夕阳将张记绸缎庄的鎏金匾额染成血色。我摩挲着腰间父亲留下的和田玉牌,想起三个月前剿灭海盗时,张高峰曾带着厚礼登门道贺,酒过三巡后那双眯起的三角眼里,分明藏着毒蛇吐信般的阴狠。
次日破晓,我踏着晨雾来到城西贫民窟。墙角蜷缩的老乞丐见我走近,慌忙将破碗藏在身后。我掏出两锭银子放在他掌心:李伯,听说您的孙儿病了?老人浑浊的眼眶突然涌出泪水,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团皱纸,张府的管家给了我二十文,让我逢人便说...说飞记的胭脂用了会烂脸...
攥着这张沾满油渍的造谣传单,我望着不远处张府高墙里探出的花枝,忽然笑出声来。这手段看似狠辣,实则愚蠢——市井流言最易生,却也最易破。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原材料的困局。
三日后,秦淮河畔的醉仙楼里,我与漕帮龙头谢九爷相对而坐。红木桌上摆着的,是张高峰囤积香料的货单。张府的船队明晚进港,谢九爷转动着翡翠扳指,不过最近江上风浪大,商船迷航触礁也是常有的事。
与此同时,王掌柜带着十余名伙计乔装成菜贩,在城外废弃的砖窑里清点刚运来的湘绣。这些天我们打着采买腌菜的幌子,通过漕帮的隐秘水道,将绸缎、香料分批运进城。看着窑洞里堆积如山的货物,年轻的伙计阿福兴奋得直搓手:东家,张高峰他们还在抬价,现在咱们的成本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
但真正的转机,始于那场精心策划的祛邪大会。
七月十五中元节,飞记百货门前搭起三丈高的法坛。当身着道袍的玄清观主持挥剑斩破贴着符咒的木箱时,围观百姓发出阵阵惊呼——箱内滚出的,竟是做工精美的檀木梳和青瓷香炉。这些物件都经贫道开过光!道长手持拂尘朗声道,所谓妖物之说,不过是奸商造谣!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那为何卖得这般便宜?我笑着掀开红绸,露出新推出的飞记会员册即日起,凡入册者不仅享八折优惠,还能参与抽彩!头奖可是前朝状元郎的真迹!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金陵城。三日后开业那日,朱雀大街被挤得水泄不通。身着锦绣的贵妇人争相抢购限量版的苏绣帕子,书生们举着会员册在字画摊前排起长队。我站在二楼,看着张高峰铁青着脸从人群中挤过,他身后跟着的账房先生,正抹着额头的冷汗清点仓库滞销的货物。
然而这场商战远未结束。当张高峰带着衙役踹开店铺大门时,我正将最后一枚印章盖在通商文书上。有人举报你私通海盗!为首的捕头抖开公文,却在看到文书上的户部官印时脸色骤变。
三日后的金銮殿上,御史大夫的弹劾奏折字字铿锵:张高峰等人结党营私,扰乱市易,更伪造证据妄图构陷良商!龙椅上的皇帝将奏章狠狠掷在地上,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这场持续月余的商战终于落下帷幕。当张高峰被官兵押解出城那日,飞记百货正在举办庆功宴。我望着重新热闹起来的朱雀大街,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教诲:商道如水,堵不如疏。窗外,雨后初晴的天空挂着彩虹,商船的汽笛声从秦淮河传来,载着新的货物,也载着飞记百货的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