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向这片历经了一夜喧嚣的土地时,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了通往兴庆府的官道上。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支队伍的构成,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西夏王朝如今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太子李承祯。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锦袍,但那苍白的脸色,和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恐惧,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囚犯,而非荣归故里的储君。
跟在他身后的,是野利遇乞和沙通天。
这两位昔日的江湖枭雄,此刻却收起了所有的匪气,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侍卫服饰,低着头,弓着腰,扮演着最忠心耿耿的护卫角色。但他们偶尔抬眼时,眼中闪过的精光,却暴露了他们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队伍的最后,则是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马车。
没有人知道,这辆马车里,坐着的,才是真正掌控着这支队伍,甚至,即将掌控整个西夏命运的人。
“主……主人……”
李承祯勒住马缰,回头看了一眼那辆紧闭着车帘的马车,声音有些发颤:“我们……真的要就这么回去吗?万一……万一梁太后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下令将我拿下……”
他的心里,还是没底。
毕竟,他要去见的,是那个权倾朝野,心狠手辣的“铁血太后”。
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了一角,露出了潘金莲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还没睡醒,声音带着一丝娇嗔:“太子殿下,您怎么还是这么胆小?”
“奴家昨天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您现在,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比谁都希望您能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潘金莲的语气,不容置疑,“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昂首挺胸,摆出您未来西夏之主的架势来。您越是表现得胸有成竹,梁太后,就越是会忌惮您,越是不敢轻易动您。”
“记住,从现在起,您不是去求她,而是去……给她一个机会,一个……继续执掌大权的机会。”
李承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有些发软的腰杆。
就在这时,马车里,传来了另一个,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声音。
“按她说的做。”
是萧明的声音。
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但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是!主人!”
李承祯浑身一激灵,再也不敢有任何的犹豫,一夹马腹,朝着那座巍峨的城池,疾驰而去。
兴庆府的城门口,早已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所有的守城士兵,都换成了梁太后最嫡系的“镇北军”。他们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手中的弯刀,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城楼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负手而立,遥遥地望着这边。
正是那个在朱雀门,被林冲吓破了胆,最后却侥幸逃过一劫的副将。
此刻,他已经接替了他那倒霉上司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守城主将。
当他看到李承祯那张熟悉的脸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他失声惊呼。
城楼之上,瞬间一阵骚动。
“快!快去禀报太后!”
“所有人!戒备!”
城门,在一阵“嘎吱”的刺耳声中,缓缓关闭。城墙之上,无数的弓箭手,探出了头,将黑压压的箭头,对准了城下的李承祯一行人。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野利遇乞和沙通天,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只有李承祯,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按照潘金莲的吩咐,努力做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他勒住马,停在护城河外,朗声道:“本宫回来了!尔等为何紧闭城门,还用弓箭对着本宫?难道……你们想造反吗?”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变调,但那股属于皇室的威严,还是让城楼上的士兵们,一阵迟疑。
那新任主将,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内传来。
一名身披重甲,气势不凡的将领,在数百名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
他看了一眼城下的李承祯,又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新任主将,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慌什么!成何体统!”
“拓……拓跋将军!”那主将看到来人,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跪地行礼。
来者,正是“镇北军”的副统领,拓跋思忠。也是梁太后,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拓跋思忠没有理他,他走到城墙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承祯,声音如同洪钟:“太子殿下,您私自出宫,勾结叛党,意图谋反。如今,还敢回来?”
他这是在……倒打一耙!
李承祯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拓跋思忠,怒斥道:“一派胡言!明明是李遵顼那个逆贼,囚禁父皇,意图篡位!本宫是奉了父皇的密诏,出宫搬请救兵的!如今,逆贼已除,本宫自然要回来,主持大局!”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却也说得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拓跋思忠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懦弱无能的太子,今天竟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他冷笑一声:“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那叛党萧明的傀儡?有本事,你让你身后的人,放下兵器,让你一个人进来!”
这是在试探!
如果李承祯真的敢一个人进来,那就说明,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如果他不敢,那就说明,他已经彻底倒向了萧明,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承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马车。
马车的车帘,依旧紧闭,没有任何的动静,仿佛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
李承祯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进一步,是龙潭虎穴,生死未卜。
退一步,是万丈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就在他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冰冷的声音。
“进去。”
是萧明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转头,对着野利遇乞和沙通天,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你们,都在此地等候。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动!”
“殿下!”野利遇乞和沙通天大惊失色。
“这是命令!”李承祯厉声喝道。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调转马头,独自一人,朝着那座如同巨兽之口一般的城门,缓缓行去。
“开城门!”他对城楼上,朗声喝道。
拓跋思忠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一丝欣赏。
他没想到,这个懦弱的太子,竟然……真的有如此胆色!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挥了挥手。
“开门!”
沉重的城门,再次缓缓开启。
李承祯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一咬牙,策马走进了那深邃的门洞。
就在他身影,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身后那辆马车里,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那笑声,让他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心安。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那黑暗的背后,有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注视着……这盘已经由他亲自开局的,棋。
当李承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门之后,野利遇乞和沙通天,才焦急地来到马车旁。
“先生!就这么让殿下一个人进去,万一……”
车帘,再次被掀开。
这一次,走出来的,是萧明。
他伸了个懒腰,呼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脸上,带着一丝智珠在握的笑容。
“放心吧。”
他看着那座已经重新关闭的城门,淡淡地说道:
“他死不了。”
“因为,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转头,看向了一直跟在马车旁,默不作声的林冲。
“林教头,接下来,轮到你登场了。”
林冲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
“没错。”萧明笑了笑,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我们得给梁太后,再加一把火。”
“让她相信,太子殿下,是真心回来‘投诚’的。”
“而这把火,只有你,才能点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