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囚徒游戏
冥岚苏醒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后颈的钝痛。麻醉剂的余威让他的思维像浸了水的棉花，沉重而迟缓。他闭着眼，用其他感官探查周围——身下是质地精良的亚麻床单，空气中有淡淡的雪松香薰味道，远处隐约传来电子设备运转的嗡鸣。
不是医院，也不是酒店。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间装修考究的卧室。米色墙面，原木家具，落地窗外是茂密的树影。如果不是窗户上几乎不可见的金属网格和门外细微的电子锁提示音，这里几乎像个高端度假屋。
冥岚撑起身体，一阵眩晕袭来。他低头，发现自己换上了舒适的棉质家居服，手腕上有轻微淤青，显然是被搬运时留下的痕迹。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两片药，旁边是折叠整齐的当日报纸。
《冥氏集团cEo缺席重要签约仪式》，头条标题赫然在目。
冥岚拿起水杯闻了闻，确认只是普通矿泉水后喝了一口。他走到窗前，手指轻触玻璃——防弹材质，至少三层。窗外是茂密树林，远处能看到铁艺围栏的轮廓。城郊，大概率是黎家的那处蔷薇别墅，他曾经在商业杂志上看到过介绍。
门锁发出轻微的声，冥岚转身，看见黎明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他穿着休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看起来像是来度假的绅士，而不是绑架犯。
醒了？黎明把托盘放在桌上，吃点东西，你昏迷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冥岚没动，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黎明：商业绑架？这不像你的风格。
黎明嘴角抽动了一下：坐下吃饭，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托盘上是精致的西式早餐——培根煎蛋、牛油果沙拉、现烤面包。冥岚确实饿了，他从容地坐下，开始进食，动作优雅得像在米其林餐厅。
你不问问为什么带你来这里？黎明靠在墙边，眉头微蹙。冥岚的平静让他不安。
你想说自然会说明。冥岚切开煎蛋，蛋黄流淌成完美的金色圆环，不过既然选择这里而不是地下室，说明你需要我配合而不是单纯折磨我。
黎明的指节在墙上敲出沉闷的声响：聪明如你，应该猜到了。
让我想想，冥岚放下叉子，最近黎氏在竞标亚太金融城项目，而我的团队刚刚拿到关键数据。或者，是为了量子计算的那项专利？
肤浅。黎明冷笑，我要的不是一两个项目。
那是？
黎明走近，阴影笼罩着冥岚，准确地说，是你的位置。
他从公文包取出一沓文件，推到冥岚面前：授权委托书。未来一个月，我将代理冥氏cEo所有职务。而你，会在这里。
冥岚扫了一眼文件，竟然轻笑出声：你煞费苦心绑架我，就为了玩代理游戏？
游戏？黎明猛地撑住桌子，脸逼近冥岚，从小到大，你永远站在我前面，拿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现在轮到我了——我要让你尝尝永远差一步的滋味。
冥岚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如果我不签呢？
你没有选择。黎明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段视频——昏暗的仓库里，一个被蒙着眼的人质被绑在椅子上，认得出来吗？你研发部的李总监，昨晚后失踪了。
冥岚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你越界了。
规则由我定。黎明把文件和笔推到他面前，签了它，你的人安全回家。拒绝的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手机。
冥岚拿起笔，在签名处停顿了一秒：你知道这种行为会毁了你多年经营的形象。
值得。黎明盯着他签下名字，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从今天起，冥氏是我的了。
一个月后呢？
那要看我的心情。黎明收起文件，别墅里有基本生活设施，没有网络，手机我收走了。每天会有人送补给来，但别指望求救——这里方圆五公里都是黎家产业。
冥岚点点头，竟然显得很放松：听起来我该好好享受这个假期。
黎明皱眉，冥岚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会看到愤怒、恐惧，至少是焦虑。而不是这种...近乎纵容的态度。
别耍花样。黎明最后警告道，转身离开。
门锁重新闭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冥岚走到窗前，看着黎明驾车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转向房间，开始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衣柜里是码放整齐的衣物，全是他的尺码；书架上混着商业期刊和小说；浴室用品一应俱全，甚至是他惯用的那款须后水。
准备了很久啊...冥岚轻声自语。
床头抽屉里有一台老式cd播放器和几张唱片，最上面是queen的《the Game》。冥岚的手指在封面停留片刻，初中时他和黎明曾共用一副耳机听这张专辑。
那时的黎明还会对他笑。
记忆闪回至初二那年的篮球决赛。最后十秒，他们队落后一分，冥岚带球突破，吸引了所有防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自己上篮时，他将球传给了完全空位的黎明。
球进，哨响，黎明被队友们抛向空中，成了英雄。
赛后更衣室里，浑身汗水的黎明将毛巾摔在地上：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冥岚记得自己愣住了：什么？
那个传球！你明明可以自己得分，为什么传给我？显示你多伟大？黎明的眼睛发红，像只受伤的幼兽。
因为...冥岚想说因为那一刻你位置最好，但话到嘴边变成了，随你怎么想。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裂痕。
冥岚从回忆中抽离，继续检查房间。在床垫下，他发现了惊喜——一支被胶带固定的圆珠笔。不是武器，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他拆开笔，将弹簧和金属部件藏在不同的地方。然后拿起那份留下的报纸，开始仔细阅读每一则商业新闻。
与此同时，黎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黎明正在审阅冥氏的内部文件。他的助理林秘书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问题就说。黎明头也不抬。
黎总，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林秘书压低声音，如果冥总一个月后报警...
他不会。黎明翻过一页，冥岚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团队和公司。只要我保证这两样安全，他会配合。
但财务部注意到有几笔资金流向异常，已经在询问了。
黎明终于抬头：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林秘书后退半步：不敢。只是...这种方式不像您一贯的作风。
出去吧。黎明重新低头看文件，明天开始，你每天下午三点去别墅送补给，监控他的状态。记住，不要和他交谈。
林秘书点头退出，关上门后，她看着手中的备份U盘，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放进了口袋而不是碎纸机。
办公室里，黎明盯着电脑屏幕，冥氏的数据像流水般滑过。他应该感到满足——多年来第一次，他完全掌控了局面。但冥岚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却不断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他不反抗？为什么他看起来...几乎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切？
黎明猛地合上电脑，拨通了一个号码：加强对李总监的监控，还有，查查冥岚最近三个月所有的通讯记录。
挂断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冥氏大厦的灯光。多年来，那栋建筑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横亘在他的野心之前。
现在，山的主人被他囚禁在笼中。
可为什么，他反而感到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