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战队会议室内,空气凝固得几乎能划出痕迹。金父坐在主位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每一声都像敲在金贵心上。段浩站在角落,双臂抱胸,目光在金氏父子之间来回游移。
我以为我们说好了。金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季后赛不进决赛,你就回家。
金贵的背挺得笔直:现在距离季后赛还有三周。
你觉得现在的tE能进决赛?金父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三连败,团队配合评分联盟倒数第三,赞助商撤资两个——这就是你坚持的职业梦想
段浩突然上前一步:叔叔,tE只是暂时遇到困难——
我没问你话。金父一个眼神就让段浩僵在原地,金贵,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来。
金贵的指甲陷入掌心。他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昨晚金氏集团的董事会上,已经通过了收购tE电竞俱乐部的议案。父亲此行,不过是给他最后的面子。
再给我两周。金贵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还是不行,我......我跟你回去。
金父站起身,理了理西装袖口:一周。下周这个时候,我要在集团见到你。他走向门口,经过段浩身边时微微停顿,年轻人,我查过你的资料。奉劝你一句,别把自己的前途赌在注定失败的事情上。
门关上的瞬间,金贵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跌坐在椅子上。段浩冲到他面前:什么叫跟你回去?你真要放弃?
你不明白。金贵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眼眶,tE的资金链早断了,过去半年都是金氏在暗中注资。如果我退出,父亲会立刻解散这支战队。
段浩一拳砸在墙上:操!所以我们就只能认命?
注意你的言辞。金贵重新戴上眼镜,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队长形象,召集全队,今晚加训。
接下来的三天,tE战队进入了近乎疯狂的特训状态。金贵比以往更加严苛,每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招来长达半小时的复盘。队员们苦不堪言,但没人敢抱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背水一战的压迫感。
第四天清晨,段浩在训练室门口拦住了金贵:够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垮了。
金贵绕过他:让开,训练时间到了。
你看看小胖的黑眼圈!阿光昨天练到手抽筋!这样透支状态,比赛怎么打?段浩抓住金贵的手腕,还有你自己,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金贵甩开他的手: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偏要管!段浩猛地将金贵推到墙上,双手撑在他耳侧,听着,金贵,你不是一个人。tE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金贵闻到段浩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看到他眼中燃烧的怒火——那里面有一种他很久没有在自己眼中看到的东西:不认输的倔强。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金贵终于崩溃般地低吼,只剩四天了!四天后要么进决赛,要么tE解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段浩的呼吸一滞。金贵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这样的脆弱,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泛着微红,像是随时会决堤的水坝。
我......段浩刚要开口,战术教练匆匆跑来:
金队!赛程调整了,我们明天对阵FG,不是下周!
金贵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
联盟刚发的通知,FG有队员确诊,申请调赛程。教练递过平板,如果我们不同意,会被判负。
金贵快速浏览着通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通知全队,立刻开会。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FG是联赛排名第二的强队,而tE现在的状态......
好消息是,FG的主力打野被隔离了,上的是替补。分析师林雯调出数据,坏消息是,他们的下路组合最近状态火热,场均击杀联盟第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投向段浩和金贵——tE的下路双人组,曾经的希望,如今却因为连败而默契全无。
按原计划,主打上半区。金贵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下路稳住就行。
段浩猛地抬头:什么意思?你要放弃下路?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对线FG下路没有胜算。金贵面无表情地说,理智决策。
段浩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被愤怒取代:还没打就认输?这就是你的职业态度
够了!金贵拍案而起,我是队长,战术由我决定。散会,各自准备。
队员们迅速离开,只剩下段浩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金贵。段浩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加入tE吗?
金贵没有回答。
因为我看过你的比赛。段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即使逆风,即使所有人都认为没希望了,你也从不放弃任何一个翻盘的机会。那个金贵去哪了?
金贵沉默地整理着文件,仿佛段浩不存在一样。这种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伤人,段浩最终摔门而去。
比赛当天,tE战队休息室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金贵一如既往地做着赛前部署,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段浩坐在角落,右手不停地做着伸展动作,眉头微蹙。
手怎么了?小胖小声问。
没事。段浩迅速把手藏到背后,有点僵而已。
金贵朝这边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比赛开始后,局势比预想的还要糟糕。FG的替补打野出人意料地凶猛,连续三波gank上路得手,tE的上单彻底崩盘。而下路正如金贵预测的,被完全压制,补刀落后近三十。
换线吧。金贵在语音里冷静指挥,段浩去上路发育,我去中路支援。
段浩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执行命令。但细心的观众可能注意到,他的操作开始出现细微的失误——技能释放慢了一拍,走位也不再那么精准。
比赛进行到第20分钟,关键的大龙团战爆发。tE勉强打出三换四的惨胜,只剩下段浩的射手存活。
能solo大龙吗?小胖紧张地问。
可以试试。段浩的声音有些发紧。
金贵看着屏幕上的血条计算:别冒险,回城补状态。
但段浩已经冲向龙坑。他的走位依然华丽,但伤害计算似乎出了问题——大龙的血量降到10%时,段浩的射手突然一个踉跄,像是手指打滑,错过了关键的位移技能。大龙的最后一击将他拍死在地,FG复活的队员轻松接手了残血的大龙。
对不起。段浩低声说,我的错。
金贵没有回应,只是紧盯着屏幕。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波失误彻底葬送了tE翻盘的希望。
最终,tE以巨大劣势输掉比赛。当两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时,段浩猛地摘下耳机,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比赛房。
赛后采访中,金贵勉强维持着职业素养,将失败归咎于团队配合问题。但电竞媒体的嗅觉何其敏锐,很快就有报道指出tE下路双人组的异常表现。
「tE内讧实锤?队长与王牌射手全程零交流」
「断箭状态低迷,昔日天才陨落?」
「金氏集团少东家即将退役?知情人士爆料......」
回到基地已是深夜。金贵独自在办公室复盘比赛录像,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段浩那个致命失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段浩的手在那一刻似乎出现了异常的颤抖。
他调出段浩近期的训练数据,发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连续七天,段浩的晚间操作精度都在显着下降,尤其是需要快速连招的时候。
金贵关上电脑,鬼使神差地向训练室走去。出乎意料的是,凌晨两点的训练室依然亮着灯。透过玻璃门,他看到段浩独自坐在电脑前,右手腕上缠着厚厚的护腕,正咬牙切齿地进行着某种练习。
金贵轻轻推开门。段浩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直到金贵走到身后,段浩才猛地转身,下意识地把右手藏在身后。
你在干什么?金贵问。
加练。段浩的声音有些嘶哑,今天那个失误......
手怎么了?
没什么。
金贵不由分说地抓住段浩的手腕,扯下护腕。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段浩的右手腕肿得吓人,指关节处还有几处破皮,显然是过度练习导致的。
你......金贵的声音罕见地颤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段浩试图抽回手:老毛病了,偶尔会复发。
金贵打开训练室医药箱,熟练地拿出冰袋和绷带。他强迫段浩坐下,小心翼翼地为他的手腕冰敷。
三年前的伤?金贵突然问。
段浩身体一僵:你怎么知道?
猜的。金贵没有抬头,那次和Jh的最后一场比赛?
段浩沉默了片刻,终于承认:嗯。赛后我......发泄过度,砸墙导致骨裂。没好好治疗,落下病根。情绪激动或者过度训练时会复发。
金贵的手停顿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段浩的操作会如此不稳定——那不是情绪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生理疼痛。
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段浩苦笑,tE需要射手,你需要胜利。我......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金贵不小心碰到了伤处。
对不起。金贵轻声道歉,继续包扎的动作异常轻柔,明天的比赛你别上了。
不行!段浩猛地站起来,FG是背靠背赛程,明天还有一场!我们还有机会!
你的手——
去他妈的手!段浩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你知道我为什么忍着疼也要打吗?因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tE进不了决赛,你就要回去继承你那该死的家业了!
金贵愣住了。他没想到段浩会这么在意这件事。
我不在乎tE是不是金氏注资,不在乎你爹有多牛逼。段浩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只知道,如果你走了,电竞圈就少了一个真正热爱这个游戏的人。
训练室的灯光在段浩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金贵看到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痛苦和不甘。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要执着得多。
......我去找队医拿止痛药。金贵最终说道,明天比赛前打封闭,能撑住吗?
段浩咧嘴一笑,尽管那个笑容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放心,死不了。
金贵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的一声——段浩晕倒了。过度训练加上疼痛刺激,他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
段浩!金贵冲过去将他扶起,触手是一片滚烫,发烧了?!
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叫队医,同时将段浩扶到沙发上。段浩的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t恤,但右手还无意识地做着操作鼠标的动作。
金贵轻轻握住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话有多么可笑——电竞对他而言从来不只是逃避家族责任的方式,而是与像段浩这样的人相遇、相知的桥梁。
而这座桥,他还不准备放弃。